第 152章 贵人
张起灵眼睫忽闪,没有感情的本家人也会为自己的孩子取寓意这么好的名字吗。
那……他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这终究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得到名字的之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反应。
张沐尘的心情也难免低落,不过外表看不出来,就是他有点想统爹了。
而解连环的指尖原本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壁,在听到“沐尘”是哪两个字的瞬间,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琴弦被一个微弱的、却精准的音符拨动。
他微怔。
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疑虑与难以置信的涟漪。
为了证实那呼之欲出的猜想,他面上不露分毫,只随意地、像所有长辈关心旅途劳顿那般,问了句:“一路上还顺利吧?”
得到潘子“平安无事”的答复后,他眼底最后一丝谨慎的审视,终于化为彻底融化的春水。
等他再看向那孩子时,目光里沉淀下一种近乎悲悯的祥和,那眼神穿过此刻的篝火,仿佛落向了很远很远的过往。
帐篷已经收拾好了,潘子领着呵欠连天的小祖宗去休息。
周遭沉寂下来,只剩下木柴在火焰中偶尔发出的、噼啪的迸裂声。
正是这声响,伴着解连环低沉而缓慢的语调,重新撕开了夜的寂静。
“其实……”他开口,声音里带着被岁月磨砺过的沙哑,“在你们俩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偷偷带你们出去瞎逛。在天桥底下,碰着个算命的瞎子。”
他顿了顿,视线在吴邪和解雨臣脸上扫过,像是在欣赏他们对此可能有的反应。
“你们猜,那老头给你们的批语是什么?”
吴邪和解雨臣,一个天性里带着不信邪的执拗,一个早已在算计倾轧中练就铁石心肠,都对这种神神叨叨的宿命论嗤之以鼻。
两人都没接话,用沉默晾着老头子,看他能卖出什么关子。
解连环也不恼,兀自笑了笑,先看向吴邪:“那算命的说吴邪,这辈子,是个劳碌命。”
吴邪当即反手指着自己鼻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无奈的控诉:
“三叔,您要是这些年不这么神出鬼没地跑,我至于变成这劳碌命吗?”
解连环听了,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静默的解雨臣,火光在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跳跃,却照不透底层的深潭。
解连环的声音放得更缓,更轻,却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注定要激起千层浪。
“他给小花你的批语……”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只有两个字:贵人。”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解雨臣,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贵人”二字,太轻,又太重。
它像一句无心的恭维,又像一句……残酷的谶言。
“贵人?”解雨臣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磨了一遍,随即嗤笑出声,那笑声里浸满了冰碴子般的嘲讽。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见解连环,“我八岁接手解家,成了所谓的‘少当家’。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家业,在豺狼虎豹的环伺里勾心斗角,生死边缘也来回走过好几遭。”
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别人的故事,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寒意却让篝火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贵人?”他又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像是在嘲笑这命运荒谬的安排,“谁家的贵人,是这么个活法?”
他斩钉截铁,几乎带着一种宣言式的决绝:“我不是谁的贵人。”
解连环迎着他冷冽的目光,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不疾不徐地补上了后半句,像是一锤定音:“那算命的还说,你是贵人,但……不贵你自己。”
这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某种强装的坚硬。
一直旁听的吴邪,心头猛地一揪。他虽知发小早年不易,却从未如此具体地听他说起这些。
他下意识地喃喃道:“小花……”
一旁的胖子他们沉默着,他们比吴邪更早在这条道上摸爬滚打,对解雨臣当年的处境有所耳闻。
胖子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递了最后一支烟过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粗声粗气地接了一句:“都是过命的兄弟,往后有啥事,吱声就行,别自个儿硬扛。”
“抽了散散味,别让那小祖宗闻见了。”
解雨臣哭笑不得,“谢了”。
那支烟他没抽,他得保护嗓子。
解连环的视线却再次飘向那个孩子安睡的帐篷,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悠远:“其实,你也有个属于自己的贵人。”
所有人敏锐地捕捉到他目光的落点,张起灵垂着的眼神骤然一凛。
解雨臣所有的慵懒和嘲讽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护犊的凌厉警告。
他盯着解连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从、不、信、这、些。”
所以,别想打着任何算盘,动那孩子的主意。
黑瞎子对九门扳倒它的这个计划没什么看法,但刚认识的小孩子也不放过,未免吃相太难看了。
他瞅瞅哑巴的脸色,三爷要是再不说点什么补充一下,后面可就有好戏看了。
解连环对他的警告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种吟诵般奇特的语调,念出了尘封多年的最后批语:
“沐天不沐己,逢尘即逢春。”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解雨臣,“所以,你的师父二月红二爷,当年才给你取了‘解语花’这个艺名。‘解语花枝娇朵朵’,这花,是带着春意的。”
“你养父”解连环停顿一秒,“他给你留的亲信包括你后面自己选的。”
“我若没记错,生辰也多是落在春天里。”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最后感叹了一句,目光再次掠过那顶安静的帐篷:
“张沐尘……这孩子,名字取得真好啊。”
“沐天不沐己”,仿佛预示着他滋养他人却消耗自身的宿命;而“逢尘即逢春”,一个“尘”字,在此刻,与那个名为“沐尘”的孩子,产生了某种宿命般的、惊人的呼应。
解雨臣沉默了下去,他没有再反驳,只是盯着跃动的篝火,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惊涛骇浪在无声地翻涌。
他不信命,可有些巧合,却精准得让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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