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鴖鸟啼鸣
浓雾像是拥有了生命和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三人肩头,不仅隔绝了视线,似乎连声音也吞噬了大半。四周静得可怕,只剩下脚下踩碎枯枝败叶的“咔嚓”声,以及彼此略显沉重的呼吸。
“这鬼地方,胖爷我走了半天,感觉跟原地踏步似的。”王硕抹了把脸上的水汽,忍不住抱怨,试图用声音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我说阿翎妹子,咱这方向没错吧?胖爷我这红烧肉罐头可不禁饿啊。”
走在前面的张翎连头都没回,仿佛根本没听见。她像一台精密的雷达,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周围的环境上,每一步都落得极稳。
吴协推了推不断下滑的眼镜,低声对王硕说:“胖子,你省点力气。张…张翎她可能是在专心探路。”他看着前方那个几乎要融进雾里的藏青色背影,心里暗自嘀咕:这姑娘也太闷了,从组队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再蹦出来过,简直像个…像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闷油瓶子。对,就是这种感觉,又冷又硬,还猜不透里面装着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绰号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却又莫名贴切。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发诡异。树木的形态开始扭曲,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雾中,像是被某种痛苦永久凝固的姿态。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似乎更浓了些,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陈旧气味。偶尔,从迷雾深处会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地面爬行,又像是低哑的呓语,听得人头皮发麻。
“娘的,这地方真邪性,”王硕紧了紧手里的工兵铲,“胖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吴协心里也直打鼓,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试图用专业知识分析:“这里的植被分布和土壤湿度……确实和外围不同,像是……嗯?”他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被一截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他稳住身形,刚抬起头的那一刻,前方浓雾中忽然掠过一抹极快的赤影,伴随着一声尖锐却并不刺耳的啼鸣——“咻呦!”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直钻脑海。
“哎哟!”王硕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傻笑,“…红烧肉?好多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呢…在叫我过去吃?”他眼神发直,脚步不由自主地就朝着旁边一丛布满尖刺的诡异灌木挪去。
旁边的吴协眼神也开始发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堆满了绝版考古资料的巨大书库,正向他敞开着大门,导师在微笑着招手:“小吴啊,快来,这里有重大发现……”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直愣愣地就要走向旁边一个隐蔽的、深不见底的土坑。
张翎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见两人的状态,瞳孔微缩。她瞬间判断出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精神干扰。
没有片刻犹豫,张翎手腕一翻,“锵”的一声,黑金古刀并未完全出鞘,只是连着刀鞘被她反手握住,随即快如闪电般用坚硬的刀柄末端,精准地、不轻不重地敲击在吴协和王硕的后脑勺上。
“咚!”“咚!”
两声闷响。
“哎哟!”“嘶……”
两人同时痛呼一声,猛地从美好的幻境中被拽回现实,捂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和惊骇地看着对方,又看看收回刀、面无表情的张翎。
“刚、刚才……”吴协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立刻明白自己中了招。
王硕使劲晃了晃脑袋:“邪门!这地方太邪门了!胖爷我差点就跟红烧肉…呃,跟刺猬亲密接触了!”
【叮!扮演度提升!】
【检测到宿主成功保护队友,规避致命陷阱,符合“张家族长”职责定义。】
【扮演度+3%,当前总进度15%。】
【奖励发放:《山海经》异兽基础知识库(已载入潜意识)。】
就在这时,那赤影再次掠过,伴随着又一声“咻呦”的啼鸣。
这一次,张翎看清了。那是一只体型小巧、羽毛呈现出绚丽翠绿色的鸟儿,唯独喙部是鲜艳的赤红色,在灰白的雾气中格外醒目。
几乎在那鸟儿形象映入眼帘的瞬间,一段信息如同早已准备好的程序般,自然而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收回目光,声音依旧平淡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惊魂未定的两人耳中:“是鴖(mín)鸟。”
“……啥鸟?”王硕没听清,或者说听清了但没听懂。
吴协却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之前的恐惧被强烈的学术好奇彻底取代:“鴖鸟?!《山海经·西山经》里记载的那种,‘其状如翠而赤喙,可以御火’的鴖鸟?, 可是…书上没说它的叫声能致幻啊!” 他看着那只鸟赤红色的喙,与记载一模一样,但显然现实中的生物发生了可怕的变异。
张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她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鴖鸟消失的方向,保持警戒。
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和一个默认的态度,已经足够在王硕和吴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王硕瞪大了眼睛,上下重新打量着张翎,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这妹子不仅身手利落得像电影里的杀手,居然还认识这种只听名字就感觉是上古年间的玩意儿?这知识储备也太偏门了吧!亏他之前还想着保护人家…
吴协更是激动得差点想掏出笔记本:“真的是鴖鸟!这种只在古籍里存在的生物,竟然真的…张翎,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些什么?它怕什么?它的习性…”
一连串的问题像机关枪一样扫射出来,充分展现了他作为学术狂热者的本性。
张翎:“……”
她直接无视了吴协的追问,抬脚继续向前走去,用行动表示“静声,跟上”。
王硕一把拉住还想追问的吴协,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小天真,闭嘴吧。这回咱们可能真抱上一条不得了的大腿了。”他冲张翎的背影努努嘴,“这妹子,深藏不露啊。我看不是胖爷我保护她,是她在顺手捎带上咱俩闯关呢!”
吴协也冷静下来,看着张翎毫不犹豫前行的背影,那份镇定和笃定做不得假。他推了推眼镜,心中的好奇和探究欲几乎要满溢出来,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他咽回了剩下的问题,只是快步跟了上去,这一次,他刻意走在张翎侧后方,不再试图并肩,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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