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变故（12）
一位穿着西服男子正慵懒地靠在宽大扶手椅上，他手中的威士忌杯正缓缓转动。
墙壁上巨大的监控屏幕被分割成数十个小块，显示着基地各个角落的情况，但他似乎并未留意，只是享受着酒精带来的微醺感。
突然，房门被礼貌地敲响了。
“老大，我给你带了点‘礼物’。”蒙面男子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
听到这话，詹姆斯咧开嘴，放松下来，“进。”
门被推开，一个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的男子走了进来。
詹姆斯放下酒杯，打量着来人，“怎么是你？卡尔呢！”
他的语气带上了警惕，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书桌半开的抽屉边缘，那里放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蒙面男子低头沉吟，“他死了，当然是我来了。”
詹姆斯瞳孔骤缩，手指迅速探入抽屉，握住了手枪的握把。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瞬。
“噗。”
一声轻微的枪响，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詹姆斯痛苦地捂住自己右臂，剧烈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血液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噗。”
第二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臂，位置刁钻，让他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詹姆斯像一袋被抽去骨头的肉，颓然瘫倒回扶手椅中。
鲜血顺着皮质椅面蜿蜒流淌，与他刚才不慎洒落的威士忌混溶在一起，散发出甜腻而腥咸的诡异气味。
“你还真是和之前一样，对下属发号施令，自己却躲在背后享受美酒、跑车，连那些恶心的癖好都没有变。”
说完，蒙面男子歪头看了看手中的枪，惊叹道：“消音效果很好嘛。”
詹姆斯难以置信地问：“你⋯你到底是谁？”
蒙面男子不紧不慢地扯下了自己的头罩，黑色的短发柔软地贴在额前，露出一张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漂亮的脸庞。
“詹姆斯先生不妨猜猜看。”年轻人闷笑。
詹姆斯脑中飞速运转，试图从记忆中找到这张脸的线索。
或许是他得罪过的无数人中的某一个派来的？又或者是组织内部的仇杀？
但他结过仇的人太多，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年轻人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詹姆斯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特别是那双眼睛，尽管现在是深黑色，但某种神情让他想起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影子。
年轻人熟练地取下两只黑色的美瞳，露出底下真实的瞳色。
那是一双极其罕见的浅杏色瞳孔，颜色淡得近乎透明，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纯净而剔透。
他眉眼弯起，“被打碎了全身的骨头，真的很痛呢。你知道吗？那种每时每刻，都在生长、愈合，又被强行扭曲、压缩的痛。”
詹姆斯瞪大眼睛，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伊珀棉？！”
伊珀棉赞叹地鼓掌，“记性真是不错。”
詹姆斯终于记起眼前的人。
当初他还没有加入C.E.L的时候，只是在地方上小有名气的混混头目，时不时有家里供养不起的孩子送到他这里，用来换点钱。
他也乐意收这些小孩子，毕竟小孩子最方便，不管是去偷、还是去抢，成功率都很高。
其中，伊珀棉的能力最为出色，不过是被短短教导过几次后，上手能力极快，打架的时候又不要命，很快得到他的赏识，准备好好栽培。
他甚至想过，等伊珀棉再大些，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但是，有一天，伊珀棉却跑了。
到底年轻，是个小孩子，又没经验，没跑出几条街就被抓回来了。
他下令让人将伊珀棉的每一根骨头打碎，要是死了就算了，要是活着，就摆出去当个乞讨招牌。
詹姆斯还记得那天走出去的时候，那双浅色的瞳孔变得灰败，碎裂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白森森地暴露在空气中，四肢软塌塌地贴在地上，像一滩被随意丢弃的烂肉。
可是第二天，手下来向他汇报，伊珀棉非但没有死，反而能自行支撑着站起来了。
“你找来黑市医生给我治疗，花了不少钱呢。”伊珀棉的话将詹姆斯从回忆中拉回。
“可惜，骨头是长上了，但后遗症也是毁灭性的，”伊珀棉继续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检查着手中的枪，“这种违背生理结构的伤害，彻底破坏了身体平衡感和肌肉协调性。我变得极其容易摔跤，走路超过十步就大概率会失去平衡。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人，还有什么用？”
詹姆斯记得那时的心情——先是惊讶于伊珀棉的恢复能力，然后是失望。
幸亏一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对伊珀棉这种情况很感兴趣，愿意买下伊珀棉。
可伊珀棉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跑了。
这一次，没有人找到他。
詹姆斯死死盯着伊珀棉，“你居然还活着。”
伊珀棉眉眼舒展，“还要多谢你，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将手枪抵在詹姆斯冷汗涔涔的额头上。
詹姆斯仍然强作镇定地狞笑着：“嘿⋯你以为你赢了？这屋子内外都是我的心腹。你只要出了这间屋子，就会被撕成碎片！而且，C.E.L总部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跑不了的。”
伊珀棉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与他此刻杀气腾腾模样截然相反的、带着几分纯净无害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谁知道是我呢，伊珀棉，只是一个不幸被卷入绑架案的无辜旅客罢了。”
“而且⋯⋯”伊珀棉眼眸笑意渐深，“谁说就我一个人了。”
詹姆斯的瞳孔因惊怒和绝望而放大，他还想说什么，但伊珀棉没有再给他机会。
“噗。”
第三声轻微的枪响，成为了他生命中听到的最后声音。
子弹精准地没入眉心，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表情永远凝固在了极致的震惊与不甘之中。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起火了，起火了！”
呼喊声与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走廊上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伊珀棉拿起桌上那杯未喝完的威士忌，缓缓倒在詹姆斯身上，然后，他“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随手一抛。
“轰——”
火焰瞬间窜起，贪婪地包裹住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
“真是便宜你了。”
伊珀棉偏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被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撕裂。
一边是无声无息的雪。
鹅毛般的雪花不知何时已弥漫天地，它们纯净、冰冷，带着覆盖一切的静谧意志，纷纷扬扬地洒落。
另一边是咆哮怒吼的火，赤红夹着橘黄的烈焰冲天而起，将半片天空染成沸腾的血色。
而这一切，都动态地映在伊珀棉那双浅杏色的瞳孔里。
雪花带着冰凉的阴影掠过，紧接着一股新的火浪腾起，迸发出更炽烈、更耀眼的光斑。
背后的火焰也越烧越旺，吞噬着房间里的一切，包括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他轻声自语：“刚刚好，二十分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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