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谁泼脏水?
上阴学宫,在天下读书人乃至许多百姓心中,那是文脉所系、道理所在的圣地。
虽说学宫大门理论上对天下人敞开,哪怕是个寻常百姓也能进去听讲,但真正能与学宫学子有所交集的平民,却是凤毛麟角。
学宫超然物外,寻常百姓的恩怨情仇,很难与这座巍峨学府扯上关系。
正因如此,陈儒身为学宫祭酒,乍一听到有老妇人当街哭嚎,直斥“上阴学宫没天理”,心中顿时涌起极大的诧异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学宫名声重于泰山,绝不容许这般污蔑,但若真是学宫理亏……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他再也坐不住,放下酒杯和筷子,起身便朝店外走去。
街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人群中央,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嘴里反复哭喊着。
“我的儿啊!你死得冤啊!上阴学宫不讲道理啊!”
陈儒分开人群,走到老妇人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
“老人家,你先别哭。我是路过此地的读书人,对上阴学宫也略知一二。你方才说学宫没天理,究竟所为何事?能否与我说说?”
刘老妇人见陈儒一身书生打扮,言语温和,像是能主事讲理的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满腹冤屈倒了出来。
原来这妇人夫家姓刘,家境原本还算殷实。
可惜丈夫早亡,只留下一个独子,取名陈寻。刘夫人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苦心栽培他读书,指望着他能光耀门楣。
到了陈寻十七岁这年,刘夫人听闻上阴学宫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便想着将儿子送去那里求学,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
可上阴学宫门槛极高,若无引荐,寻常人家根本进不去。
刘夫人打听到青州本地有一位姓赵的讲师,据说在上阴学宫里有朋友,便备足了厚礼和银钱,前去恳求,希望赵讲师能帮忙疏通,让陈寻进入学宫。
那赵讲师当时答应得极为爽快,满口承诺包在他身上。
刘夫人信以为真,几乎将家中积蓄大半都送了出去。
可谁知银子收了,事情却迟迟没有动静。
刘夫人几次三番前去询问,那赵讲师先是推脱,后来竟直接命家丁将她轰了出来,态度恶劣至极。
陈寻得知此事,气愤不过,觉得母亲受了欺辱,家财也被骗走,便一纸诉状将赵讲师告到了官府。
岂料那赵讲师早已与本地官员勾结,非但没能伸冤,反而被官府颠倒黑白,判了个“诬告贤良、扰乱学宫清誉”的罪名,将陈寻拖到堂下,重重打了二十杀威棒,打得皮开肉绽,险些丧命,更是罚没了刘家剩余的全部家产!
如今,陈寻重伤卧床,至今不能起身,刘家也一贫如洗。
刘夫人走投无路,悲愤交加,这才有了当街哭喊“上阴学宫没天理”的一幕。
陈儒听完这前因后果,脸色已然阴沉如水。
“他妈个逼,赚黑钱就赚黑钱,还把脏水泼给了学宫?真不把我这个学宫祭酒放在眼里啊!”
“操你妈的,这事不管能行?”
烈日炎炎,陈儒看着悲恸欲绝的刘夫人,温声道:“老人家,天气酷热,您先别急,我送您回去。此事我既然遇上了,定会弄个明白。”
刘夫人见他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连点头,颤巍巍地在前面引路。
陈儒跟着她穿过几条破败的巷弄,来到一间家徒四壁、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矮旧瓦房前。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见一个面色蜡黄、气息微弱的年轻人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硬板床上,正是刘夫人的儿子陈寻。
他背上衣衫渗着暗红的血渍,显然伤势极重。
刘夫人抹着眼泪,就要去灶台边生火给儿子煎药。
陈儒伸手拦住了她,摇头道:“他这外伤内损都重,寻常汤药见效太慢。” 说罢,他走到床边,也不避讳,伸手轻轻按在陈寻背心要穴之上。
刘夫人正疑惑间,却见陈寻掌心隐隐有温润白光流转,一股精纯平和的真气缓缓渡入陈寻体内。
不过片刻功夫,陈寻原本急促微弱的呼吸竟然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甚至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刘夫人见状,又惊又喜,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朝着陈儒连连磕头,口中喊着:“神仙!您真是活神仙啊!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陈儒连忙将她扶起,语气依旧平和:“老人家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他目光转向床上气息渐匀的陈寻,眼神微冷,“现在,您带我去找那个姓赵的讲师!”
刘夫人有一些犹豫地道,“那人和官府勾结…”
“没关系,大不了我连官府一起揍。”
见到陈儒这般有自信,刘夫人也是点头同意了下来,说不准还真能给自己讨回公道。
………
城东,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内。
那位姓赵的讲师正躬身站在一位身披轻甲、面容冷峻的将军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放心,这个月的‘月供’,已经按时派人送往北凉,交到世子爷手上了。”
那将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厅堂内的陈设,随口问道。
“嗯。听说你最近,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赵讲师闻言,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连忙点头哈腰:“将军消息灵通!是发了一笔小财。
有个不识相的寡妇,家里有点积蓄,想托我送她儿子进上阴学宫,被我略施小计,就把家产都给弄过来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双手奉上,陪着笑脸道:“这点心意,是孝敬将军您的,还请笑纳。”
那将军掂量了一下袋中金子的分量,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锦袋揣入怀中,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亲兵离开了。
送走了这位“军爷”,赵讲师刚松了口气,端起茶杯想润润嗓子,一个下人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老爷,不好了!那个……那个刘寡妇又来了!”
赵讲师脸色一沉,不耐烦地挥挥手:“怎么又来了?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轰出去!打出去!”
那下人却面露难色,犹豫道:“老爷……这次有点不一样。那寡妇身边还跟着一个穿青衫的读书人,气度很不一般,小的……小的看着有点发怵,没敢直接动手。”
“读书人?”
赵讲师眉头一皱,眼珠子转了转。
他这种靠着钻营和攀附权贵上位的人,最是谨慎,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什么过江的强龙。
想了想,他改变了主意,吩咐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他们进来吧。”
下人应声退下,不一会儿,便领着刘老妇人和陈儒走进了这间布置奢华的大厅。
赵讲师到底是常在官场和学宫之间钻营的人物,眼力见还是有的。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青衫书生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从容,眼神深邃,眉宇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绝非寻常寒门士子可比。
他心中那点轻视立刻收了起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试探着问道: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如何称呼?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他说话时,目光飞快地扫过陈儒的双手、腰间,试图从一些细节判断对方的身份背景,但陈儒身上除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并无任何彰显身份的佩玉或信物。
陈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环顾了一下这间摆满了古董字画、充斥着暴发户气息的客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回到赵讲师那张写满精明与虚伪的脸上,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指教谈不上。我只是有些好奇,阁下身为讲师,不好好教书育人,为什么在这里坑蒙拐骗?”
他这话问得直接,毫不客气,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赵讲师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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