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銮驾启行，暗矢在弦
翌日，晨光尚未洒落，整个京城似乎被某种无声的信号唤醒。
朱雀大街上，寂静得连空气一下子凝结。
净水泼街的水珠在晨光中泛着微光，黄土垫道的地面厚重，安静得仿佛在诉说一种无声的威严。
禁军的盔甲在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银辉，他们肃立两旁，仿若守护这座皇城的沉默巨兽，隔绝了百姓的喧嚣，也隔绝了人间烟火的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那是庄重与紧张的混合体，像是一座火山在平静之下暗藏的熔岩，随时可能喷发。
辰时已到，宫门缓缓打开，一刹那间，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斜斜地洒在大地上。
旌旗蔽日，仪仗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只见，明黄色的銮驾如一头威严的神兽，宇文皇帝徐徐驶出宫门，他身后跟着皇后、妃嫔们以及诸位皇子的车驾，如同一条威严的巨龙，缓缓延伸。
再往后，按品级排列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的车队，仿若一条绵延的长河，无声地流淌在京城的街道上。
沐相府的车马位于队伍的前段，格外醒目，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沐春风与沐天宇骑马行于车前，马蹄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首无声的乐章。
沐云笙、沐婉柔与其他女眷则分乘几辆华贵的马车，每一辆都像是贵族身份的象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沐云笙独自坐在一辆马车内，她的身影在车厢内显得格外清冷。
车外是鼎沸的人声和整齐的马蹄声，那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与她无关。
车内的安静却让人感到窒息，仿佛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她闭目养神，呼吸平稳而深沉，可她的心却像是一面被狂风拂动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
她知道，从踏上这辆车开始，她便已身陷漩涡，成为这场权力游戏的棋子，而她的心，却像是一只被暴风雨困住的海鸥，挣扎着想要找到一丝自由。
车队最前方那辆最为华丽的马车内，沈玲儿正为沐婉柔整理着臂钏。
那臂钏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完美地遮住了那道疤痕，仿佛从未存在过。
沐婉柔的神情紧张而焦灼，她绞着帕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细若蚊蝇。
“母亲，殿下他……
会不会注意到？”
“放心。”
沈玲儿拍了拍她的手，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是给女儿一剂定心丸。
然而，她的目光却如冷箭般扫向沐云笙马车的位置，眼神中藏着一抹锐利的锋芒。
她低声说道，“只要你今日表现得体，一举压下某些人的气焰，殿下眼中自然只有你。”
她话中的“某些人”，不言而喻，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拍在沐云笙的心上。
并非所有沐家女眷都安分守己。
三小姐沐清涟，柳氏之女，刻意挑选了一身娇艳的桃红色衣裙。
那个颜色在阳光下像是盛开的桃花，鲜艳得令人目眩。
似乎是一只渴望展示羽毛的孔雀，频频掀开车帘，目光灼灼地望向队伍前方那些皇子亲贵的座驾，仿佛那是一片可以让她展翅翱翔的天空。
四小姐沐清雪，周氏之女，与六小姐沐清雅，李氏之女，同乘一车。
沐清雪爱慕虚荣，将压箱底的首饰都戴了出来，金光闪闪，璀璨得仿佛能灼伤人的眼睛。
然而，这种刻意的华丽却显得俗气，像是涂了过量脂粉的妆容。
她轻声对懵懂的沐清雅炫耀着，“瞧见没，这才叫贵气！等到了猎场，说不定能被哪位皇子殿下青眼相加呢！”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众人追捧的未来。
她们的小动作，自然落入有心人眼中，沈玲儿的目光如冷霜般扫过，隐晦却带着警告。
两人像是被霜打的秋叶，立刻缩回头，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丝毫妄动。
五小姐沐清薇，赵氏之女，安静地坐在母亲身边，她的心思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泉。
这盛大场面在她眼中只是令人拘束的礼节，远不如自家小院的自在。
她悄悄望向沐云笙马车的方向，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仿若迷途的幼鸟寻找着母亲的庇护。
庶子沐天恩骑马跟在车队末尾，他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仿佛自己是一片飘零的落叶，无声地融入这浩大的队伍。
然而，哪怕他隐藏得再深，依旧能感受到前方嫡兄沐天宇那如毒蛇般阴冷的视线，仿若蛇信在黑暗中吐露着恶意。
车队浩浩荡荡驶出京城，官道两旁的景色逐渐开阔，大地像是铺展开的画卷，在阳光下展现着无尽的生机。
行至一处较为狭窄的路段时，队伍的速度稍稍放缓，马蹄声变得稀疏而沉重，像是时间的脚步在这一刻被拉长。
突然，沐天宇猛地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来到沐天恩面前。
他的动作如狼扑食般迅猛，毫无预兆地扬起马鞭，狠狠抽在沐天恩坐骑的后臀上！
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险些将猝不及防的沐天恩掀下马背！
“磨磨蹭蹭干什么！
废物东西，挡着道了！”
沐天宇厉声喝骂，语气中满是厌恶，然而他的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狞笑，像是在享受这一刻的权力快感。
马蹄的踏地声、马儿的嘶鸣声，以及他那肆意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残酷的乐章。
沐天恩死死抓住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沁出冷汗，像是一张画满了惊恐的面膜。
他咬紧下唇，强忍着屈辱和恐惧，不敢反驳一句，仿佛自己是一只被猎豹盯上的小鹿，只能默默承受即将到来的厄运。
周围的侍卫和下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无人敢出声。
他们像是被诅咒的木偶，麻木地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沐春风在前方似乎有所察觉，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未回头制止。
在这位丞相心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远不如维持队伍秩序和嫡子的颜面重要。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马车的车窗帘子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沐云笙冰冷的目光扫过现场，最终落在沐天宇那张因施暴和扭曲的脸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在皇家仪仗之前，纵马行凶，是想让整个沐相府都看看，相爷是如何治家的吗？
还是想让御前的侍卫大人们，过来评评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冷意，仿佛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沐天宇嚣张的气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庶子的屈辱，而是整个家族的脸面。
沐天宇的脸色一变，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
他恶狠狠地瞪了沐天恩和沐云笙一眼，悻悻地啐了一口，拨马回到前列，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像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寻一丝安慰。
沐天恩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沐云笙的马车，然而，车窗的帘子却已落下，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留下一片虚无的寂静。
这个小插曲，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未掀起巨浪，却让所有沐家人亲眼目睹也感受到——大小姐沐云笙，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忽视甚至欺凌的嫡长女，她拥有着足以与嫡子、甚至与夫人抗衡的底气与锋芒！
她的眼神，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她的成长与蜕变。
二姨娘柳氏在车中看得分明，眼中精光闪烁，低声对女儿沐清涟道。
“看到了吗？以后……
多跟你大姐姐学着点。”
那声音中透着一抹算计，仿佛她已经看到了未来权力的天平，正在悄然倾斜。
三姨娘周氏和四姨娘李氏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藏着无奈，也藏着一种不确定的恐惧，仿佛她们清楚地意识到，沐云笙的锋芒已经成为她们无法忽视的存在。
而前方马车里，沈玲儿和沐婉柔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沈玲儿的脸色阴沉如暴雨前的乌云，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仿佛她的愤怒已经深入骨髓。
沐婉柔则嫉恨地咬紧了唇，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沐云笙！
又是沐云笙！
她凭什么出风头！
午后，车队抵达皇家猎苑外围的行宫。
依山而建的行宫，气势恢宏，如一座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守护着这片土地。
早已有宫人内侍等候安排，他们的动作轻柔而有序，仿佛在为一位即将苏醒的神明准备仪式。
各位大臣及其家眷按照品级被引入不同的院落安置，每一处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彰显着皇权的威严。
沐云笙刚在自己的厢房安顿下来，念霜便悄无声息地闪入，她的身影轻盈得仿佛一片飘落的羽毛，低声道。
“小姐，顾家的人到了。
顾大小姐派人传话，让您安心，一切都有他们。”
沐云笙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无声地诉说着她的感激。
有外祖家在，她便不是孤军奋战。
她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窗，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林木幽深的猎场。
夕阳的余晖为山峦镀上一层金边，像是一幅被阳光染色的画卷，壮美之中透着肃杀之气。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从行宫的各个角落投射过来，有探究，有嫉妒，有怨恨，也有……
来自更高处的冰冷审视。
宇文耀、甚至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帝……
还有隐在暗处，如同幽灵般的君槿楼，以及那个玩世不恭却屡次警告她的夜珏冥……
所有的视线，所有的阴谋，都交织在这片即将被鲜血与狩猎号角唤醒的山林之中。
沐云笙轻轻抚摸着指间的玄玉凰戒，她的手指轻柔却有力，仿佛在触摸着自己的命运。
她的眼底深处，那冰封的火焰悄然燃起，像是从冰雪中破土而出的火焰花。
她低声说道，声音清冷而坚定，“猎场，我来了。”
所有的恩怨，都将在弓弦震动与利刃出鞘声中，可否成功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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