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请你，杀了我。”
当张楚岚说出“我给你一个选择”时，所有临时工的攻击，都下意识地停滞了。
他们都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战场的少年。
尤其是老孟，他想上前拉住张楚岚，却被身旁的冯宝宝，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给逼退了。
张楚岚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切。
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个，蜷缩在树下的女孩。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充满了那种无孔不入的，甜腻的死亡气息。
他体内的金光咒，正在自发地高速运转，将那些试图侵入他身体的蛊毒，一一净化。
但他没有在意这些。
他只是在陈朵的面前，也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陈朵那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轻微的聚焦。
“我听说了你的事。”
张楚含开口，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像肖自在那样讲大道理，也没有像王震球那样嬉皮笑脸。
“我知道你很痛苦。”
“因为，我也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从我爷爷死的那天起，我就没得选。我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好了。要么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一辈子；要么，就走进他们给我画好的圈子里，一步都不能踏错。”
“这种感觉，很难受，对吧？”
陈朵没有说话。
但她那一直紧握着的拳头，似乎，松开了一些。
“他们都想‘救’你。”张楚岚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临时工们，“他们想让你活着，想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但他们没问过你，想不想要这种‘活着’。”
“他们也没告诉你，为了这种‘活着’，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要永远被关起来，永远被监视，永远不能有自己的秘密。你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记录在案，用来分析，用来评估。”
“那不叫‘活着’，那叫‘存在’。”
“像一个标本一样，存在于一个玻璃罐里。”
张楚岚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临时工，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知道，张楚岚说的，是事实。
这，就是公司能给陈朵的，最好的“善意”。
“所以，我给你一个真正的选择。”
张楚岚看着陈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选择一，你跟我走。我不知道能不能解决你身上的问题，但我保证，我会把你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样本’。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能像宝宝一样，可以自由地，走在大街上。”
他指了指身旁，那个正在面无表情地挖着鼻孔的冯宝宝。
“选择二……”
张楚岚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如果你真的觉得，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如果你真的，不想再以‘怪物’的身份存在下去……”
“我，可以亲手，了结你的生命。”
当“了结你的生命”这几个字，从张楚岚嘴里说出来时。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肖自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王震球嘴巴微张，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老孟更是直接喊了出来：“张楚岚！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疯了？
或许吧。
但张楚岚知道，这是他能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唯一的，也是最真诚的尊重。
让她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而不是由别人，来告诉她，她应该怎么活。
密林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朵的身上。
他们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她会选择前者。
毕竟，那是她生命中，
第一次出现的，真正的希望。
一个可以让她，作为“人”而活下去的希望。
陈朵沉默了很久。
她低着头，没有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周围扩散的蛊毒，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似乎，她也在思考，在权衡。
终于，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张楚岚。
然后，她笑了。
那是她出现在光幕之上，
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个笑容，很干净，很纯粹，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然后，她开口，说出了那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心脏被瞬间捏碎的话。
“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的轻快。
“请你，杀了我。”
“为什么！”
老孟忍不住，大声质问。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看到希望之后，她反而选择了死亡。
陈朵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张楚岚的脸上。
“我累了。”
她轻声说，像是在梦呓。
“从山洞里出来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还活着。”
“廖哥对我很好，他想让我当个人。我也努力过，我想写字，想画画，想知道什么是高兴，什么是难过。”
“可是，我做不到。”
“我不敢碰任何人，我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山洞里的那些人，他们在问我，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我不想再当那个行走的毒源，不想再看到别人因为我而死。”
“我也不想，再被关在笼子里。”
“廖哥给了我这条命，我很感谢他。现在，我想自己选择，怎么结束它。”
“这是我这辈子，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自己做的选择。”
她说完，再次对张—楚岚，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里，没有恐惧，没有遗憾。
只有，释然。
张楚岚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光彩的眼睛。
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想解脱了。
他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比任何人都懂。
当一个人，连“选择如何去死”的权利，都被剥夺时，是何等的悲哀。
尊重她的选择，是他能做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事。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林间的风，都仿佛静止了。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伸出手。
一团温和而明亮的，金色的炁，在他的掌心，缓缓凝聚。
光幕的画面，在这一刻，变得极慢，极慢。
镜头，缓缓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肖自在收起了笑容，双手合十，低声念诵着什么。
王震球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老孟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痛苦。
冯宝宝，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光幕之上，字幕浮现。
【死亡，是终结，还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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