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孤注一掷的线索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脸上，却远不及心底蔓延开的那股寒意。豆子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溪水没过他的小腿，湍急的水流推搡着他，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想要将他拖入深渊。老烟苍白扭曲的脸庞和胸口那狰狞的伤口，在他脑海里反复闪现，与石头牺牲时决然的背影交织在一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个念头像毒刺一样扎进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恐慌。但他立刻用力甩了甩头，将这股软弱的情绪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时候，悲伤和恐惧都是奢侈品，他消耗不起。老烟用最后力气留下的线索，是他此刻唯一的指引，也是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他紧握着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半心神用于在湿滑的河床上保持平衡，另一半则像最精密的雷达，全力扫描着周围的一切。耳朵努力分辨着风雨声、流水声之外的异响，眼睛在黑暗中艰难地捕捉任何不自然的轮廓或反光。溪流的声音固然掩盖了他的行踪，但也像一层厚厚的帷幕，遮蔽了潜在的杀机。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丛晃动的灌木后都可能藏着枪口。

下游的河谷明显变得更加狭窄陡峭，两岸的崖壁如同鬼魅般高高耸立，挤压着天空，使得光线愈发昏暗。植被也愈发怪异茂密，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树木张牙舞爪，藤蔓像巨蟒一样垂落，缠绕在一起，形成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空气中那股腥甜的气味似乎也更浓了些，混合着水汽和腐木的味道，令人作呕。

豆子没有贸然上岸，而是尽量借着水流的掩护，沿着溪流中央或边缘的浅滩移动。水能消除气味和脚印，是目前相对安全的路径。他一边前进，一边反复思索着老烟留下的符号。

箭头指向下游，明确无误。但那个叉形标记代表什么？危险？警告下游有敌人埋伏？还是说，下游本身就有极大的自然险阻？又或者，这叉形标记并非指代下游，而是与箭头组合，表示“避开”箭头所指方向的某个特定点？

老烟当时重伤濒死，刻下的符号必然极其简略且指向明确。最大的可能，就是指使豆子前往下游，但下游存在需要极度警惕的危险。这危险是什么？是敌人的主力？是某种绝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豆子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不同于人类脚步的沉重窸窣声，心头蒙上一层更深的阴影。这片雨林深处，似乎隐藏着比敌人更令人不安的东西。

就在他全神贯注思考之际，前方水流声突然变得轰鸣起来。豆子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不是普通的湍流声，而是……瀑布？

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崖壁，借助植被的阴影向前摸去。转过一个急弯，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溪流在这里被一道断裂的岩层截断，形成一个落差足有十几米的瀑布。瀑布下方是一个不算很大的水潭，潭水幽深漆黑，泛着白色的泡沫。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对岸的景象。

瀑布对面的崖壁上，赫然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一段嵌入岩壁的锈蚀铁梯，蜿蜒向上，消失在悬崖中段的植被里。铁梯下方，靠近水潭边的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木箱和金属罐，上面模糊可见某种工业标志。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看到了几个临时搭建的、低矮的伪装网棚，虽然被风雨摧残得有些凌乱，但明显是近期有人活动过的迹象！

这里是一个据点！是敌人的前沿补给点？还是一个观察哨？

豆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矮下身子，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岸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仔细观察着对岸，寻找着任何活动的迹象。

风雨依旧，瀑布轰鸣。对岸的棚屋里没有任何光线透出，也听不到人声。那些木箱散乱地堆放着，似乎被匆忙遗弃，又或许只是伪装。

老烟指的“危险”，就是这个据点吗？他是在警告豆子，下游有敌人的营地？但为什么箭头又明确指向这里？难道老烟的意思是，生路就在这个据点附近？或者……这个据点本身，就藏着什么秘密？

豆子陷入了极度矛盾之中。避开，意味着可能错过老烟用生命指示的关键地点；靠近，则无疑是闯入龙潭虎穴。他现在形单影只，弹药几乎耗尽，体力也接近极限，一旦被发现，绝无生还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寒冷刺骨。豆子死死盯着对岸，试图从寂静中找出蛛丝马迹。突然，他瞳孔猛地收缩——在其中一个棚屋的阴影角落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那形状……很像是一台电台的天线！

电台！

这个词像闪电一样击中了豆子。他怀里的那台损坏的电台，是队长交托的任务，是联系上级、揭露阴谋的唯一希望。如果对岸有电台，哪怕是敌人使用的，也可能有零件可以替换，或者……有机会发送信息？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可能是决定性的。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际，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雨或自然声响的动静，从对岸瀑布上方传来！像是金属摩擦岩石的声音，非常短暂，但在这充满自然噪音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豆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石雕般凝固在原地，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目光死死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铁梯尽头的悬崖上方。

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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