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刺杀
春娘曾说过，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清清白白地嫁人，相夫教子，一生顺遂。
她很为这个目标努力过。
她乖乖听从父亲的安排，学习琴棋书画，歌舞骑射。就连嫡姐她们最讨厌的女训，她也会逐字牢记。
她想嫁人，想成为被世人称颂的贤妻良母。
只有这样，母亲才能瞑目，才能欣慰。
可……如今的她，母亲应该很失望罢，她居然想着要离开琅琊……
裴幼薇紧紧蹙眉，一行清泪坠了下来。
王桓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会有人如此奇怪，该走的时候不走，该哭的时候不哭，该怕死的时候又不怕死……
裴幼薇靠着树干，蜷成一团，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高，似乎是被梦魇住了。
眼不见心为净，王桓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风吹过树林，发出了沙沙的响声，裴幼薇开始小声地哭泣起来。
与那日在祠堂的哭声不同，弱地像是他养过的那只小奶猫，可怜又委屈。
王桓蓦地睁开了眼睛，伸手将裴幼薇扶了过来。
裴幼薇汲取到了一丝温暖，忍不住地往他怀里钻去，“春娘，唱……唱打水歌给我听……听。”
每每梦魇之时，春娘都会搂着她，给她哼一夜的曲子。
裴幼薇抱着他，有些委屈，“春娘……”
春娘是什么？打水歌又是什么？王桓一无所知。
“春娘……”
王桓皱着眉，缓缓拍打着裴幼薇的脊背，黑暗中，他张开嘴，轻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子。
只有几个简单的音节，但配上他清冷的音色，显得格外动听。
裴幼薇挣扎的动作慢慢弱了下去，呼吸声逐渐变地平稳。
明月高悬，竹影幢幢。
两人的影子斜在地面上，交缠在一处，缱绻而眷念。
裴幼薇次日醒来，已经不见了王桓的踪迹，那只乳虎也不见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稍稍歇息了片刻，裴幼薇去丛林里采摘了一些浆果，浆果清甜可口，她吃了一些，给王桓留了一些。
等太阳爬到一半的时候，王桓回来了，还带着一身的水汽。
“怎么样？能出去吗？”
“不能。”
王桓随手拿了几块小石子，在地上比划起来，“出去后是一条狭窄的山道，两边都设有埋伏，贸然出去，大抵要被乱箭射死。”
“那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这个时候，裴幼薇想起了那日她去采药的小路，“不如我们先上山，万一还有别的出口呢？”
王桓摇头道，“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犯这种错误。”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放心，有人会比我们更急。”
王桓安慰裴幼薇道，“我若是不出去，他们就只能硬闯进来了。”
这算什么安慰，裴幼薇头疼地揉揉眼睛。
天边，忽地划过了一道青烟。
王桓慢慢站起身来，轻声道，“来了。”
看样子，来的应该是王桓的人了，裴幼薇松了口气，这都多久了，他们总算是发现自家主子失踪了？
正胡思乱想着，王桓拔出了手里的剑，“你先躲一躲。”
他的人到了，外面的杀手自然也都到了。
“好。”
裴幼薇抱起幼虎，以最快的速度往后跑去。
刚刚藏到一块石头背后，前面就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
哀鸣，杀声，虎啸，混在一起，直往人的脑子里钻，裴幼薇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锋利的长剑破心脏而出，王桓以袖遮面，挡住了一大片血雾。
在他身侧，雌虎吐出了半条残腿之后，兴奋地跃起，转瞬就扑倒了另一人，一声惨叫后，被它叼出来的脏器还在跳动。
地上，七七八八地躺着一群人。
王桓连杀五人，其余的都是被老虎咬死的。
不到片刻，就只剩下了十余人。
王桓一抖剑上的血珠，慢条斯理地开口，“诸位，算计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虎张开滴血的大口，吼声震耳欲聋。
他们以幼虎为饵，想让王桓葬身虎腹，误打误撞之下，自己人却被老虎活活啃食，惨死当场。
王桓的佩剑，名唤含光，剑刃薄如蝉翼，血不留痕，冽如霜雪。
含光割断最后一人的喉咙，一击毙命。与王桓的为人相反，他的剑法出奇地质朴，低调，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他挥起的每一剑，都是为了杀人，仅仅是为了杀人。
裴幼薇有些奇怪他为何不留活口，逼问真凶。
王桓眼睛泛红，颊侧的血迹顺着眼尾，自脖颈滑落。裴幼薇见到他的时候，血还没干。
“长公子。”
裴幼薇将手里的锦帕递上。
王桓随手接了，胡乱擦了一把脸——将血晕染的面积更大了，裴幼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此刻的王桓，全然不复往日的清冷贵公子模样，倒像极了话本里的修罗，让人胆寒心惊。
亲卫终于赶到，跪了一地。
肉眼可见地，他们浑身都在发颤。
修长的十指沾满了血污，王桓皱着眉，很用力地去擦。
此时此刻，除了老虎吃饱喝足后的靥足喘息，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压抑至极，裴幼薇清咳一声，柔声劝道，“长公子，您伤势很重，需好生处理。”
王桓擦手的动作顿了一瞬，目光滑过裴幼薇，定在了亲卫身上。
“公子恕罪，属下……属下无能，愿以死谢罪。”
为首之人，立刻拔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脖颈。
血管爆开的瞬间，裴幼薇转过头，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王桓略蹙了眉，等第三人提剑自刎时，才轻飘飘地拦住了，“下不为例。”
“谢公子——”
他们欣喜若狂，似乎王桓的宽恕是多么难得的恩赐。
裴幼薇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开始思考回去后怎么解释——总之，她失踪的这几天，绝对不能是和王桓待在一起。
外面的机关应该被破解了，裴幼薇听到越来越多的声音正在向此处赶来。
最先赶来的是王嘉，他骑着马，还载着一个年轻女子。
隔着雾气，她拼命地朝裴幼薇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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