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面具
太尉梁时成完了。此人在被下狱之后,以十桩大罪论处,最后被判了一个碟刑,抄没家产,株连九族。
这是个好消息。
就连高长恭,在听闻此事时,也暗自感到高兴。
但将那封情报再往下看,他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在梁时成失势的第二天,他那位皇帝哥哥,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位【帝师】。
而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他还给予了这位帝师,远超梁时成的尊荣和特权。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所谓的帝师,暂时还没有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干涉朝纲国事。
但从某种意义上讲。
他光是存在,就比梁时成还要危险。
因为梁时成看似是一名贪官污吏。
但他最重要的作用,是作为阉党首领,平衡文官集团的力量。
而现在,梁时成下台,【帝师】上场。
随着那些个阉党党羽,纷纷被下狱,论罪,这朝堂上的权力平衡,几乎被瞬间打破。
可想而知。
如果没人干涉,要不了多久,朝堂上的文官集团,就会扫除异己,一家独大。
到最后,甚至能凭借他们的意志……削弱皇权!
这种事,远比什么奸党祸国,要可怕得多。
思考到这里,高长恭背过双手,望向窗外。
他看似是在欣赏江水滔滔,其实内心里,对于如何处理这位【帝师】,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但想着想着,高长恭又不禁悲从中来。
因为他回想起,年幼时,皇兄曾和自己一起许下宏愿。
要在三十岁之前,封狼居胥,刻石纪功。
但是现在,皇兄已经快四十岁了。
而自己,也成了二十七岁的青年。
年少时的豪言,音犹在耳。可那时许下的愿望,好像这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夏凉秋热,飞火流星……世间好景,都不长久。”
低低叹了口气,高长恭独自立在房中,黯然神伤。
下一刻,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低沉的禀报。
“将军!”
那人只说了这两个字,随后便寂然无言。
而高长恭听到声音,面色陡然一肃。
他没让外面的人等多久,大踏步上前,伸手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独眼独臂,满脸疤痕,样子看着有些可怖。
此时那汉子低着头,满脸恭敬,但是话语间,隐隐藏着一股狠辣劲儿。
“将军,那乾国蛮子还是不招,怎么都不招!”
汉子声音低沉,磨着牙,似乎有些愤怒:
“老姜没辙,让我来一趟,请示您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样啊?那接下来由我接手好了,让兄弟们都去休息。”
高长恭平淡的应了一句。
“是!”
那汉子应了一声,然后便干脆利落的退下,没有半句废话。
此时高长恭只披一件睡袍,美貌如女子。
但自始至终,那汉子没有抬头,多看他家将军一眼。
待汉子走后。
高长恭将门虚掩上,然后转头看一下身旁的柜子。
却见那柜子上方,摆着两张半脸面具。
其中一张面具,装饰着漂亮的彩羽,形制优美,线条柔和,乍看之下,仿佛春花绽放。
而另一张面具,则是狰狞的铁面,作恶鬼食人状。自那瞳孔之中,还流下了一行漆黑暗沉的血泪。
看着那两张面具。
高长恭迟疑一瞬。
随后,他伸出手,拿起那张恶鬼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面具接触皮肤的一瞬间。
高长恭皱紧眉头,闭了闭眼。
而当他再睁开眼时。
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容颜秀丽,面色温和。
但在戴上恶鬼面具之后,就连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也渐渐扭曲起来,凶悍诡异。
轻声笑了两下,高长恭推门而出。
他径直向楼船下层走去。
而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士兵,在看到他的瞬间,都面色发白,慌忙行礼。
“将军!”
“将军……”
高长恭没理这些人,而是大摇大摆,向前行去。
就连走路姿势,都和刚才截然不同。
没过多久,他已经来到船舱下层,站在了监牢前。
牢房中有几个守卫,一看到他这副样子,立刻吓得不敢出声。
挥了挥手,让这些守卫们离开。
高长恭进入监牢,头一低,便看见了一个躺在破布上的汉子。
那汉子浑身是伤,精神却好,眼睛很明亮。
此时看见高长恭进来。
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呸的一声,将一口浓痰啐到了高长恭的鞋上。
“高娘们儿,你手下全是些窝囊废啊?劳烦你亲自审我!”
那汉子嘴角流着血,神色癫狂。
但高长恭听了这话,却不以为意。
只见他微微弯腰,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鞋,随后伸手入怀,选出了一把种花的小锄头。
将那锄头紧贴在自己的鼻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高长恭慢慢开口,眼神迷醉:
“好几天没出来了……你得慢点死,让我好好玩玩。”
……
牢房里的惨叫声响了好久。
到最后,惨叫声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翻弄骨头和碎肉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几声低笑。
当高长恭从监牢中走出。
他已经摘下了那张恶鬼面具,只是脸色疲惫,嘴唇苍白。
一见他出门,守护在周围的侍卫们,立刻围拢上来。
他们中的好多人,刚才都已经吐过几次。
然而此时,看见不戴面具的高长恭,这些侍卫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只有关切。
“将军……用些清水吗?”
有侍卫端来水杯。
高长恭接过,一饮而尽,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他手指微微颤抖,表现和刚才判若两人。
但周围的侍卫们,好像已经习惯了高长恭的种种异常。
他们紧紧跟在自家将军身后,离开了下层船舱。紧接着,其中一个侍卫,向着高长恭低声禀报:
“将军,我们马上要到京城了。”
“嗯,备马。”
高长恭努力想显得威严。
但他仿佛经过了一番大战,汗流浃背,话语间有气无力:
“船一靠岸,我就要去皇宫,见陛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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