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半夏起来后，身上还有些酸软，但精神却异常清醒。她走到厨房，果然看到锅里温着皮蛋瘦肉粥和煎蛋，都是她喜欢吃的。

默默地吃完张垚准备的早餐，胃里暖和了，但心里某个角落却更加冷静。

洗漱换衣，准备出门上班。经过楼下的药店时，她脚步顿了顿，几乎没有犹豫地走进去，神色平静地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

站在路边，就着刚买的矿泉水，她利落地将药片吞下。动作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药物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却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可以跟他发生亲密关系，但是不能怀孕。这是底线。

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身体的欢愉是一回事，但后果必须由自己牢牢掌控。一段没有孩子牵扯的关系，就像没有锚的船，看似漂泊不定，却也意味着随时可以靠岸，随时可以掉头离开，干净利落。

一旦有了孩子，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将是一条无形的、坚韧的丝线，会把两个原本可能走向不同方向的人，强制性地捆绑在一起，一辈子纠缠不清。

而她，张半夏，还没有准备好，要跟张垚——或者说，跟任何一个人——纠缠一辈子。

她的未来有太多可能性，她的世界应该无比广阔。一个孩子，一份沉重的责任，会让她飞翔的翅膀系上重物。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至少现在不是。

吞下药片，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也像是给自己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走向地铁站，步伐沉稳。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依然是那个目标明确、头脑清醒的张半夏。昨晚的缠绵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的情感体验，但绝不会动摇她人生的主航线。

这份清醒，甚至有些冷酷，是她保护自己、掌控自己人生的最重要铠甲。

张垚心情极好地回到部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气息。在他看来，昨晚的突破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他终于彻底占有了张半夏，从身体到心灵（他自以为的），打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一种强烈而偏执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了。只能和我纠缠不休。

他开始盘算未来两年异国恋的“管理策略”。虽然他人不能在她身边，但他决不允许这段关系脱离他的掌控。

他必须掌控她的一切社交。  他暗下决心。要随时知道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

他不许她逃跑。  他清楚半夏内心对自由的渴望，所以他要用更多的情感羁绊、更密的联系网络，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他更不许她跟别的男人有任何暧昧的可能。  一想到半夏在国外，身边会围绕著各种优秀的同龄男性，他的嫉妒心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必须防患于未然，要在她出国前，就让她从心理上完全归属自己，断绝其他所有可能。

所以，接下来最关键的任务，就是让她全身心地依赖我，离不开我。

张垚的思维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境地。他将亲密关系的突破，错误地理解成了绝对占有的许可证。他的爱，开始掺杂进强烈的控制欲和不安感。

他计划着接下来的蜜月旅游，要对她更好、更体贴，要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让她习惯自己的存在，就像习惯空气和水一样。他要成为她情感上的唯一支柱，让她在异国他乡感到孤独无助时，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他。

这种看似深情、实则充满控制欲的想法，与半夏追求独立、自由的本质完全背道而驰。他正在用他以为“爱”的方式，一步步逼近半夏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而他浑然不觉，反而为自己“深远”的谋划感到兴奋。他以为这是在守护爱情，却不知道，这很可能是在亲手埋葬这段刚刚有所进展的关系。

张垚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大队长提交了半个月的探亲假申请，理由是“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

大队长接过假条，看了看，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可以啊，张垚！动作够快的！这就要带回去见家长了？”

张垚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得意：“队长，这还快啊？我都谈了快一年了。”

“这还不快？”大队长挑眉，“你看看李航，跟他女朋友谈了三年多，这最近才打结婚报告。你这速度，可以了。”

张垚解释道：“那不一样。李航那是他女朋友年纪小，还在上学，他想结也没办法。我女朋友……情况不同。”

大队长来了兴趣，追问道：“哦？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办了？这次见完家长，是不是就该准备打报告了？”

张垚的笑容淡了些，语气也变得有些含糊：“结婚……怎么也得两年后了。”

“两年？”大队长有些意外，“为啥要等那么久？你女朋友也年纪小？”

“不是，”张垚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她……她要出国读研，去两年。”

“出国读研？”大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放下假条，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张垚，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担忧，“两年？还是出国？张垚，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啊。这异国恋，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掰着手指头给张垚分析：“在国内，好歹你想她了，还能请个假跑过去见见，平时打电话发信息也方便。这一出国，隔着大洋，时差颠倒，你俩都忙，联系一次都费劲！你打个电话不光要申请，还得算着时间，搞不好你这边申请下来，她那边是半夜！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也容易出问题！”

大队长说的是最现实的情况，也是很多军恋、尤其是异国军恋最终无疾而终的主要原因。

张垚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强撑着信心，语气坚定地说：“队长，我相信她。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大队长看着他那副倔强又带着点天真劲儿的样子，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呵呵。”

这声“呵呵”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也有一种“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的感慨。

他没有再继续打击张垚，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假我给你批了。回去好好玩，好好处。但是小子，心里也得有个准备。有些事，不是光靠‘相信’就够的。”

张垚拿着批好的假条走出办公室，心里却不像刚才那么轻松了。大队长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心里。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那些担忧，何尝不是他自己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呢？

只是，他现在选择不去想那么远。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把这次回家之旅变成加固感情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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