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二天，两人准时登上了飞往海城的航班。宋昕慈还在平板上翻阅着那家游戏公司的资料，半夏则靠窗闭目养神。

飞机平稳飞行了约莫半小时后，忽然，机身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

头顶的“请系好安全带”指示灯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闪烁着。紧接着，一阵更加强烈的抖动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机舱内灯光忽明忽灭，氧气面罩“唰”地一下从上方掉落，悬在乘客面前摇晃。

“啊——！”

短暂的死寂后，恐慌的尖叫声骤然爆发，整个机舱乱成一团。

宋昕慈手里的平板差点滑落，她脸色瞬间煞白，手指死死抓住了座椅扶手，指节泛白。那场车祸的恐怖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呼吸骤然急促，浑身冰凉。

半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头猛跳，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伸手紧紧握住了宋昕慈冰冷颤抖的手。

“别怕！抓紧我！”半夏的声音在嘈杂的恐慌中显得异常镇定，她另一只手迅速拉下氧气面罩，先扣在了宋昕慈脸上，然后才戴上自己的。

广播里传来机长急促但竭力保持冷静的声音，通报遇到紧急气流，要求所有人保持镇定，听从指令。

宋昕慈透过模糊的面罩，看着半夏近在咫尺的、沉稳坚定的眼神，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奇迹般地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反手死死攥住半夏的手，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机身还在持续颠簸，失重感不时传来，行李架上的物品噼里啪啦地掉落。周围的哭喊声、祈祷声不绝于耳。

在这片混乱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交握的手没有一丝松开。

半夏看着窗外剧烈翻涌的云层，心里也充满了未知的恐惧，但她知道，此刻她不能慌。她必须撑住，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这个将她的手攥得生疼的人。

突然，靠近机翼位置的乘客发出惊恐的尖叫：“发动机！右翼的发动机在冒烟！！”

这一声如同惊雷，在本就紧张的机舱里炸开。所有人都伸着脖子，惊恐地望向窗外，果然看到右翼的发动机拖着不祥的黑烟，甚至隐约有火花闪现。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空乘人员努力维持镇定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但那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情况的危急，“飞机出现机械故障，请各位保持镇静，听从指挥，系好安全带，做好防冲击姿势！”

这时，机舱里彻底乱了套，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有人开始试图打电话，有人拼命拍打舷窗，更多的人则是面色惨白，死死抓住座椅扶手。

宋昕慈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半夏……我……我还不想死啊……”  她还有宏图大志未展，还有满腔怨恨未平，她绝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葬身蓝天！

半夏的心脏也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感受到身边宋昕慈几乎崩溃的颤抖，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恐慌，反手紧紧握住宋昕慈冰冷的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却异常坚定：

“没事！别怕！”她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宋昕慈还是在给自己打气，“我陪着你呢！”

她想起上次车祸时自己对宋昕慈的承诺，此刻，在万米高空之上，这个承诺显得更加沉重而真实。

广播再次响起，机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和决断：“各位乘客，我是机长。我们已确定右侧发动机故障，无法继续飞行。现已联系最近机场，准备紧急迫降！请各位务必保持冷静，严格按照乘务人员的指示行动！重复，保持冷静，听从指挥！”

迫降！

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夏深吸一口气，帮宋昕慈和她自己都系紧安全带，然后按照空乘的演示，指导宋昕慈做出标准的防冲击姿势。

“看着我，昕慈，看着我！”半夏强迫宋昕慈与她对视，“我们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宋昕慈看着她眼中强装的镇定和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机舱内充斥着哭泣、祈祷和压抑的呜咽。飞机开始明显下降，失重感一阵阵传来，每一次颠簸都引得惊叫连连。

半夏紧紧握着宋昕慈的手，两人靠在一起，在巨大的恐惧和未知中，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飞机在跑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弥漫进机舱的浓烟，最终，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死寂。

紧接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哭泣和如释重负的喘息。

“迫降成功！我们成功了！”空乘人员的声音带着哽咽，迅速打开紧急出口，充气滑梯瞬间弹出。

“快！快走！”半夏第一时间解开自己和宋昕慈的安全带，浓烟有些呛人，她拉起几乎虚脱的宋昕慈，跟着人群快速而有序地冲向出口。

滑梯软绵而倾斜，两人几乎是滚落下去。脚踩到坚实地面那一刻，宋昕慈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全靠半夏死死架住她。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出来了！”半夏的声音也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依旧强撑着，搀扶着宋昕慈，随着人流快速远离依旧冒着黑烟的飞机。

直到跑到安全区域，救援车辆的鸣笛声尖锐地响起，地勤人员大声引导着，两人才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和其他乘客一样，不管不顾地瘫坐在了地上。

宋昕慈脸色惨白，嘴唇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刚才在飞机上强忍的恐惧此刻全面爆发，她抓住半夏的手臂，眼泪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半夏的心理素质显然更为强大，最初的极致恐惧过后，一种巨大的、活着的庆幸感淹没了他。她看着周围相拥哭泣的陌生人，看着蓝天白云，感受着脚下真实的大地，眼眶也猛地一热。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反手紧紧抱住了颤抖不止的宋昕慈，将脸埋在她肩头，肩膀微微耸动。

不需要任何言语。

这一刻，所有的矜持、身份、算计都被抛诸脑后。她们只是两个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普通人，用最原始的拥抱和泪水，庆祝着这失而复得的生命。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带着令人想哭的温暖。

周围的喧嚣仿佛远去，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啜泣声。这一次共同的生死经历，像一道最强烈的粘合剂，将她们的关系，推向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紧密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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