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流汹涌
沙土扬空的瞬间,林越几乎是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巷子里本就堆着些破旧木箱与干草,他这一矮身,恰好隐在杂物阴影里。两个被迷了眼的伙计正捂着面嘶吼,钱通接住那件深蓝色绸缎褂子的刹那,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被堵在墙角的“乞丐”竟已冲到了巷口。
“拦住他!”钱通怒吼着将褂子往怀里一塞,炼皮后期的内息猛地运转,身形竟比先前灵活了数倍,肥硕的身影如滚雷般追了上来。
林越不敢回头,全力冲刺。方才撒沙、掷褂子都是电光火石间的决断,他算准了钱通会先顾及刘忠的衣物——能让管家特意修补的褂子,定有特殊之处,绝不会任由其落地沾染尘土。这转瞬的迟疑,便是他逃生的关键。
后巷通向一条更窄的横街,此刻正是傍晚饭点,往来皆是挑着担子归家的百姓。林越一头扎进人流,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钻,还不忘抓起路边货摊的半筐烂菜叶往后一扬。
“让让!借过!”他压低声音喊着,身影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如同滑溜的鱼。
钱通带着两个揉着眼睛追出来的伙计,眼看林越要混进人群,气得哇哇大叫:“抓住那个穿破衣服的小贼!他偷了张府的东西!”
可百姓哪敢拦炼皮后期的武夫?只纷纷避让,反倒给林越让出了条通路。等钱通冲出人群,林越早已拐进另一条巷子,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路的尽头。
“废物!一群废物!”钱通指着两个伙计怒骂,胸口的肥肉因气急而剧烈起伏,“连个毛头小子都抓不住,传出去我锦绣阁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一个伙计揉着通红的眼睛,委屈道:“老板,那小子太滑了,又是撒沙又是扔东西,根本不按常理来……”
“不按常理?”钱通咬牙切齿地抚摸着怀里的绸缎褂子,指尖触到袖口那处修补的痕迹时,眼神骤然一沉,“这小子不对劲。寻常乞丐哪有这身手?哪敢闯我锦绣阁后院?他偷这件褂子,怕是别有用心!”
另一个伙计忽然想起什么,惊道:“老板,您看这褂子……”
钱通低头一看,只见褂子前襟处竟被划开了一道细口,边缘还沾着几根极短的丝线——显然是刚才林越“扔”过来时,用藏在掌心的匕首划的。
“好个阴险的小子!”钱通猛地将褂子扯开,果然在划破处附近,发现几缕与褂子本体不同的深色纤维,虽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却逃不过他常年跟绸缎打交道的眼睛,“他不是要偷褂子,是要取证!”
想到这里,钱通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刘忠交代过,王二柱那案子绝不能出纰漏,这小子敢盯上这件褂子,必是发现了什么。
“快!去报官!”钱通急声道,“就说有人擅闯锦绣阁偷窃,还划伤了张府管家的衣物,让捕快队立刻抓人!”
一个伙计迟疑道:“老板,那小子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捕快队新来的那个……”
“什么?!”钱通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说他是捕快?”
“不敢确定,但眉眼有点像……”
钱通脑中“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难怪这小子敢查下去,原来是有捕快身份当幌子!他强压下慌乱,冷声道:“不管是不是,先报官!把事情闹大!我倒要看看,一个小捕快敢跟张府作对?”
……
林越一口气跑回捕快队后院,才敢扶着墙大口喘气。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双腿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这具炼皮初期的身体,果然经不住如此剧烈的运动。
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用油纸小心包好的东西——那是刚才划破褂子时,顺势刮下来的几缕纤维,与王二柱指甲缝里的那几缕,几乎是一个模样。
“成了。”林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刚才的惊险瞬间,此刻都化作了破案的底气。
“林小子?你没事吧?”赵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急切。
林越连忙将油纸包藏进贴身的衣袋,打开门:“赵队,我回来了。”
看到林越虽然狼狈,但没受重伤,赵猛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拉着他往里屋走:“怎么样?拿到了?”
林越点头,把刚才在锦绣阁后院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划伤褂子取纤维的细节——这事毕竟不合规矩,说了只会让赵猛更担心。
“钱通那老狐狸肯定会报复。”赵猛听完眉头紧锁,“他跟县尉关系不一般,说不定这会已经去报官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县尉周昌那标志性的公鸭嗓:“林越呢?那个新来的小捕快在哪?给我滚出来!”
林越与赵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来了。”林越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推门出去。
院子里,周昌正背着手站在当中,身后跟着两个衙役,都是炼皮中期的修为,眼神不善地扫视着四周。钱通站在周昌身侧,脸上带着得色,显然是他搬来了救兵。
“县尉大人。”林越拱手行礼,神色平静。
周昌上下打量着他,见他衣衫破旧、满身尘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好啊你个林越!刚入捕快队没几天,就敢勾结外人,去锦绣阁偷窃?钱老板都告诉我了,你不仅擅闯民宅,还划伤了张府刘管家的衣物,好大的胆子!”
钱通立刻附和道:“是啊周大人,这小子太无法无天了!若不是我等追得快,恐怕刘管家的褂子都被他偷走了!那可是张老爷赏的东西,意义非凡啊!”
“哦?”林越看向钱通,故作惊讶,“钱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路过锦绣阁,被你家伙计当成乞丐驱赶,怎么就成偷窃了?再说了,刘管家的褂子不是好好在你手里吗?”
“你还敢狡辩!”钱通怒道,“若不是心虚,你跑什么?”
“我一个小捕快,哪敢跟锦绣阁的人起冲突?见你们追得急,我当然要跑。”林越不卑不亢,“倒是钱老板,我只是路过,你为何要让伙计拿着扁担木棍追打?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你胡说八道!”钱通脸色一变。
“够了!”周昌猛地一拍惊堂木(他竟把这东西带出来了),“林越,钱老板亲眼所见,你还敢抵赖?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关进大牢,好好审问!”
两个衙役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抓林越的胳膊。
“慢着!”赵猛上前一步,挡在林越身前,“县尉大人,林越虽然是新来的,但做事一向谨慎,绝不可能偷窃。这里面定有误会,还请大人查清再说。”
“误会?”周昌冷笑,“赵猛,你少在这护着他!我看你们是一伙的!再敢阻拦,连你一起办了!”
赵猛脸色涨红,却依旧不肯退让:“大人,捕快办案,讲究的是证据。钱老板说林越偷窃,可有赃物?可有证人?仅凭一面之词就抓人,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我就是规矩!”周昌显然没把赵猛放在眼里,他早就看这老捕快不顺眼了,“一个炼皮初期的小捕快,也配跟我谈规矩?给我滚开!”
说着,周昌运转内息,一股炼皮巅峰的气势朝着赵猛压了过去。赵猛不过炼皮中期,哪里扛得住,顿时脸色发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赵队!”林越扶住赵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知道,跟周昌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此人贪赃枉法,早就被张万贯收买,今日之事,根本不是为了“抓贼”,而是为了敲打自己,阻止他继续查王二柱的案子。
“县尉大人既然要拿我,我认。”林越松开赵猛,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周昌,“但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周昌见他服软,神色稍缓,带着倨傲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敢问大人,王二柱溺亡一案,您看过卷宗了吗?”林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死者指甲缝里有不属于他的纤维,与张府刘管家的衣物材质吻合,此事您可知晓?”
周昌脸色微变:“一派胡言!王二柱是意外溺亡,卷宗写得清清楚楚,你休要妖言惑众!”
“是不是妖言惑众,大人一查便知。”林越语气平静,“我今日去锦绣阁,并非偷窃,而是想找证据,证明王二柱的死另有隐情。可惜钱老板反应太过激烈,不仅不让我查,还派人追打,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钱通在一旁急道:“周大人,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想混淆视听!”
林越却不理他,继续对周昌道:“大人若是现在抓我,百姓们怕是会说,县尉大人是怕我查出什么,才故意罗织罪名打压。到时候传到县令大人耳朵里,怕是……”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周昌虽然跋扈,却也怕县令李嵩。李嵩是科举出身,最看重名声,若是被人说他纵容下属打压办案捕快,定然不会轻饶。
周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林越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却又不得不掂量其中的利害。
“好一张利嘴!”周昌咬牙道,“偷窃之事暂且记下!但你擅闯锦绣阁,惊扰商户,扰乱治安,罪责难逃!罚你去城西草料场看守三日,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这是想把他调离县城,变相阻止他查案。林越心中了然,却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至少保住了自由身。
“卑职领命。”林越拱手道。
周昌冷哼一声,带着钱通和衙役拂袖而去。钱通路过林越身边时,低声道:“小子,识相点就别多管闲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冷。
等人都走了,赵猛才拉着林越的胳膊,急道:“城西草料场偏僻得很,据说还有野兽出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行,我得跟县尉说,换个处罚!”
“赵队,不必了。”林越拦住他,“这是周昌故意为之,换什么地方都一样。草料场虽偏,却也清静,正好让我想想案子的事。”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纤维的油纸包,递给赵猛:“赵队,这是我从刘忠褂子上取下来的纤维,您收好。麻烦您想办法找个懂绸缎的人,跟王二柱身上的那批比对一下,只要能证明是同一种料子……”
“我明白!”赵猛郑重地接过油纸包,贴身藏好,“你放心去草料场,这里有我盯着。钱通和周昌要是敢耍花样,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你报信!”
林越心中一暖,点点头:“保重。”
……
半个时辰后,城西草料场。
这里远离县城中心,四周是连绵的农田,只有几间破旧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旷野上,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泥土的气息。
林越推开其中一间木屋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墙角结着蜘蛛网。
“倒是个清净地方。”他自嘲地笑了笑,将简单的行李放下——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赵猛塞给他的两个馒头。
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林越却毫无睡意。
今日的遭遇让他更加确定,王二柱的死绝不是意外。钱通的反应、周昌的打压,甚至刘忠特意修补那件褂子的举动,都像是在掩盖什么。
“张万贯……刘忠……”林越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王二柱一个普通平民,到底发现了他们什么秘密,才会被杀人灭口?”
他回想着王二柱邻居的话——死者生前曾与刘忠为工钱争执。这很可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或许隐藏在更深处。
“张万贯是青石县首富,生意遍布各行各业,会不会……”林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生意里,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比如走私?偷税?甚至……与某些江湖势力勾结?
在这个高武世界,商人与武者勾结并非奇事,许多大商户都会豢养武夫,用来解决麻烦,甚至做些违法的勾当。张万贯能在青石县立足多年,背后没点武力支撑,恐怕早就被人吞了。
“刘忠是炼骨初期……”林越忽然想起赵猛提过的信息,“一个管家而已,修为竟比县尉周昌还高,这本身就不正常。”
炼骨境的武者,放在青石县已是二流高手,足以开个小武馆当馆主,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做个管家?除非张万贯能给的,远比开武馆多得多。
“看来张府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林越揉了揉眉心。
他现在只是炼皮初期,别说动张万贯,就是连刘忠都对付不了。周昌又摆明了偏袒对方,想通过正常途径破案,几乎不可能。
“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而且要让证据无法被掩盖。”林越握紧了拳头。
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人证。王二柱死前有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或者……找到王二柱的尸体,重新尸检。
想到这里,林越猛地坐了起来。之前的卷宗里写着,王二柱的尸体已经被家人领走安葬,就在城南的乱葬岗附近。
“或许,尸体上能发现更多线索。”
乱葬岗常年无人打理,阴森荒凉,据说还有孤魂野鬼的传说,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但对林越来说,只要能找到证据,别说是乱葬岗,就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一闯。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林越瞬间警惕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握紧了赵猛给的那把匕首。
月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外面的人似乎在犹豫,迟迟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试探:“林捕快在吗?”
林越眉头微皱,这声音有些陌生。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很轻,似乎修为不高。
“我是王二柱的邻居,姓李。”外面的人又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王二柱的邻居?林越心中一动,慢慢拉开门闩,将门打开一条缝,警惕地看着外面。
月光下,站着一个瘦小的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脸上满是惶恐,手里还攥着一个布包,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敢来这里。
“你是?”林越问道。
“小人李三,就住在王二柱家隔壁。”汉子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白天……白天你去打听王二柱的事,我……我没敢说实话。刚才看到捕快队的人把你送走,我才偷偷跟过来的。”
林越心中一喜,侧身让他进来:“进来说。”
李三踉跄着走进屋,反手关上门,才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递给林越:“这是……这是王二柱死前一天,偷偷塞给我的,说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就把这东西交给信得过的捕快。我……我胆小,怕被张府的人报复,一直没敢拿出来。”
林越接过布包,入手很轻,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玉佩,和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玉佩是普通的和田玉,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而那几张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几个地名——“黑风崖”、“三更”、“货”。
“这是什么意思?”林越皱眉问道。
“我不知道。”李三摇头,“王二柱就说,这东西关系到他的工钱,还说……还说张老爷家的货,根本不是正经来路。他那天跟刘忠吵架,好像就是为了这个。”
黑风崖是青石县外的一处险地,常年有山贼出没。三更交货……难道张万贯在走私什么东西?
林越看着那半块玉佩,忽然想起原身的遗物里,似乎也有一块类似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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