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处日常

五行山下，光阴被压扁拉长，枯燥而绝望。

然而，自那个小小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身影闯入后，孙悟空灰暗的世界便被注入了绚丽的色彩与生机。

每一次阿曦的到来，都成了他漫长刑期中最为期盼的节日。

阿曦总是变着法子给他带各种吃的。

起初只是简单的粗面馍馍、山野果子、一葫芦清水。

但她心思灵巧，即便食材简陋，也会尽力做得可口。

她会把野果捣碎，混入粗面，烤成带着清甜味的饼子；会将采来的草药嫩芽焯水凉拌，清爽解腻；甚至会偷偷从家里带来一小撮珍贵的粗盐，细细撒在食物上。

“猴哥，你快尝尝！这是我新想的法子，用山泉水泡了野莓，和到面里，是不是没那么噎嗓子了？”她献宝似的将一块粉紫色的饼子递到孙悟空嘴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孙悟空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嚼了几下，故意皱起眉头：“嗯……一般般吧，比俺老孙当年在王母娘娘蟠桃园里偷吃的仙桃差远了！”

阿曦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嘟起嘴，有些委屈。

孙悟空见状，立马又咧嘴笑了，三两口把饼子吞下肚，咂咂嘴：“嘿嘿，骗你的！比那寡淡的仙桃有味儿多了！好吃！还有没？”

“猴哥！”阿曦这才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肩膀，又开心地拿出剩下的饼子，“你就知道吓唬我！”

随着阿曦年岁渐长，她寻到了越来越多珍贵的草药，开始行医救人。家中光景改善，她能带来的食物也越发丰富精致起来。

有时是用草药精心熬制的、带着清甜气息的药膳粥；有时是模仿镇上糕点铺做的、形状或许歪扭却味道不错的米糕；有时甚至是她摸索着酿造的、度数极低的果酒，用洗干净的小葫芦装着宝贝似的带来给他尝鲜。

“猴哥，你尝尝这个！我加了山蜂蜜和桂花，对身体好！”“猴哥，这是新做的，你看像不像镇上周记铺子的荷花酥？”“猴哥，这个酒不醉人的，你喝喝看喜不喜欢？”

她总是献宝一样捧到他面前，眼睛亮得惊人，仔细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孙悟空每一次都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将她带来的所有东西一扫而光，仿佛那是天庭御宴。看着他吃得开心，阿曦的笑容便比阳光还灿烂。

但孙悟空渐渐发现，阿曦自己，却似乎从未享受过这些。

她身上的衣裙，永远是那几套洗得发白、甚至带着细小补丁的粗布衣裳。

头发也只是用最普通的木簪或布条松松挽着，浑身上下，除了那双永远清澈明亮的眼睛，再无半点装饰。

一次，她带来一罐香气扑鼻的烤鹿肉，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

“猴哥，快趁热吃！这鹿肉我拿当归黄芪悄悄炖了好久呢，最是补气血！”她细心地将肉撕成小块，喂到他嘴里。

孙悟空吃得满口生香，心满意足，目光掠过她纤细手腕上那根磨得起毛的旧头绳，忍不住问道：“小阿曦，你现在不是攒下不少钱了吧？怎的也不见你给自己添件新衣裳，打支银簪子？小姑娘家，不都爱这些吗？”

他记得天庭的仙女们，可是天天绫罗绸缎，珠翠满头的。

阿曦正低头替他擦嘴角油渍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头，露出一个浑不在意的、大大咧咧的笑容：“哎呀，打扮多麻烦呀！我整天不是上山采药就是给人看病，穿新衣服岂不是很快就被刮坏了？这样挺好的，干净利落！”

“再说，我要是穿得太好，那些穷苦病人该不敢来找我啦！这样挺好！”她眨眨眼，带着几分小得意，“更何况！我行医靠的是医术，又不是衣裳！”

她说得轻松自然，仿佛真的只是不爱红妆。孙悟空当时信了，还笑着打趣她：“也是，咱小阿曦穿啥都好看！”

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琢磨着以后定要给她弄来这世间最漂亮的衣裙首饰。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那省吃俭用的背后，藏着一份温暖了他百年的善意。

孙悟空偶尔也会给她讲天上的事。

“那天庭啊，看着金光闪闪，其实规矩多得要死，烦也烦死了！”他撇撇嘴，“连走几步路先迈哪只脚都有讲究！哪有俺这花果山自在？”

但他也会给她描绘那些真实的瑰丽景象：“不过嘛，那蟠桃园的桃子确实好吃，三千年一熟的，吃了能成仙哩！六千年一熟的，霞光万丈，闻一闻都精神百倍！还有那九千年一熟的，紫纹缃核，咬一口……啧，俺老孙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说着，他还故意夸张地咂咂嘴，逗得阿曦咯咯直笑。

“还有那瑶池的琼浆玉液，比你这葫芦里的水可好喝多了！下次……等俺出去了，定带你去尝尝！”他许下承诺，金眸中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的到来。

他还会给她讲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如何龙宫借宝，如何大战天庭诸神，如何被老君关在炼丹炉里反而炼成了火眼金睛。讲到得意处，眉飞色舞，仿佛那五行山都压不住他的桀骜与风采。

阿曦总是听得入了迷，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崇拜与向往。她是他最忠实的听众，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精彩无比。

“那天庭……到底是什么样子？真的到处都是云雾缭绕，仙鹤飞舞吗？仙女姐姐们是不是都特别漂亮？”她好奇地追问，没见过仙法的少女对那天上宫阙有着最质朴的想象。

孙悟空便放缓了声音，难得耐心地给她描述：“凌霄宝殿是挺气派，金光闪闪的，柱子老粗老粗……蟠桃园嘛，花儿开得是不错，桃子也大……仙女是不少，穿着飘飘的裙子，就是胆子小，俺老孙一瞪眼，就吓得花容失色，没劲得很。”

他撇撇嘴，随即又笑道，“不过要说好看，俺觉得还不如俺花果山呢！等俺出去了，带你去俺的花果山看看！那才叫真正的洞天福地！有吃不完的果子，喝不完的蜜酒，还有满山遍野的猴子猴孙！到时候，俺封你个大大的官做！”

阿曦被他描绘的景象吸引，暂时忘却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眼中闪着憧憬的光，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小声说：“我……我只是个凡人，怎么能去你的仙山……”

“谁说不能！”孙悟空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俺说能就能！俺齐天大圣说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果子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谁敢说个不字？”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阿曦又开心起来，用力点头：“嗯！我相信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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