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愫暗生

这一日，夕阳将山谷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阿曦坐在孙悟空旁边，一边熟练地替他梳理着有些打结的金色毛发，一边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村里的趣事。

“……然后啊，张婶家的牛就跑到了李叔的菜地里，踩坏了好大一片萝卜，两人吵得可凶了，最后还是我爹去劝开的……”她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孙悟空半阖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小丫头的指尖柔软，拂过毛发的感觉很是舒服。他听着那些家长里短，虽觉无聊，但因是她讲的，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阿曦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哦对了，猴哥，我跟你说，村里好几户人家，居然托媒婆上门来向我爹娘提亲了，真是莫名其妙，我才十七岁呢，我觉得我还小着呢！”

“对啊，你还小，提亲？”孙悟空懒洋洋地重复了一句，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啊！”阿曦撇撇嘴，继续帮他梳理着脖颈处的毛发，“就是想要我嫁到他们家里去呗，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王屠夫家的小儿子，学堂刘先生的侄子，李地主的大孙子……我爹娘虽然都婉拒了，说我还小，还想多留我两年，但那些人还是时不时来探口风，烦死了。”

她说得随意，仿佛只是在抱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听在孙悟空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

“嫁人？！”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慵懒的姿态瞬间绷紧，一股莫名的不爽和烦躁如同藤蔓般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嫁人？小阿曦要嫁人？嫁给那些凡夫俗子？王屠夫的儿子？刘先生的侄子？那些连他一口气都承受不住的蝼蚁？！

凭什么？！

他的小阿曦，应该是自由自在的，怎么能嫁给别人，去给别人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一种极其陌生而尖锐的情绪，如同毒刺般扎进他心里，酸涩、憋闷，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愤怒？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冷硬和焦躁：“不行！不准嫁！”

阿曦被他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停下梳理的动作，疑惑地看向他：“猴哥？你怎么了？我当然不会嫁啊！我都跟我爹娘说了，我不想嫁人。”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孙悟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了一些，但那股莫名的郁气却并未消散。

他拧着眉头，语气依旧不好：“为什么不想嫁？女子长大了不都要嫁人吗？”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寻常的关心，却掩盖不住那份古怪的在意。

阿曦并未察觉他复杂的心绪，很认真地回答：“我就是不想嫁人啊。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啊，可以陪着爹娘，可以采药救人，可以来陪猴哥你说话，自由自在的。嫁了人，就要伺候公婆丈夫，困在院子里，还要生孩子。嘶，想想都可怕。”

她顿了顿，想到自己将死的命运，虽然她也不知道死劫什么时候到来，若是嫁人了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再说了，真嫁人了，自由肯定会受到限制，要是他不让自己来看猴哥咋整，那可不行！

“而且，我觉得世界上好像也没有哪个男子，值得我离开爹娘和……和猴哥你去嫁呀。”

她最后这句话本是随口一说，听在孙悟空耳中，却如同仙乐般悦耳！那股莫名的烦躁瞬间被抚平了大半，甚至有一丝诡异的、甜滋滋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

原来……在她心里，陪着他比嫁人更重要？甚至觉得没人值得她离开他？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地舒畅起来，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但他很快压下这奇怪的情绪，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些：“哼，算你还有点眼光。那些凡夫俗子，确实没一个配得上你的。”

他心里暗自嘀咕：俺老孙的小阿曦，自然是最好的，那些歪瓜裂枣岂能觊觎？

阿曦被他逗笑了，眉眼弯弯：“猴哥你最好啦！不过你放心，我真的不想嫁人。我就想一直学医术，救人，然后来陪你玩。”

看着她灿烂纯净的笑容，听着她自然而依赖的话语，孙悟空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晦暗不明的占有欲，又被一种更加柔软的情绪覆盖了。

是啊，她还是个孩子心性，懂什么嫁人不嫁人的。自己刚才那阵邪火，来得真是莫名其妙。

他于是将那股异样情绪归结于兄长对妹妹的保护欲，或者知己好友不愿被分离的不舍。

对，一定是这样。

他孙悟空纵横天地，何等洒脱，岂会有那些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

如此一想，他便心安理得起来，重新放松了身体，享受着阿曦的梳理，只是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会比以往多停留片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探究与……宠溺。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但自那日之后，有些东西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

孙悟空发现自己会对阿曦的到来更加期待。

有时阿曦因天气或家事晚来片刻，他就会变得焦躁不安，频频望向山谷入口，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才会暗自松一口气。

他也开始更加留意她的变化。

注意到她的头发好像又长了些，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碎发拂过白皙的脖颈；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睫会像蝶翼般轻轻颤动；注意到她笑起来时，嘴角会有两个极浅的梨涡；甚至注意到她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草药清香。

这些细节，以前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过。

有时阿曦靠得近了，给他擦拭嘴角，或者俯身检查他身下的皮褥是否干燥时，那缕草药清香会格外清晰地钻入他的鼻尖，让他有一种想要靠得更近些的冲动，心脏也会没来由地漏跳几拍。

他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然后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十分可笑，暗自唾弃自己。

而当阿曦再随意说起又有哪家过来向她提亲时，那种熟悉的、酸涩暴躁的情绪依旧会瞬间涌上心头，比上次更加清晰猛烈。

他甚至会忍不住恶狠狠地想：要是那些家伙再敢来，等俺老孙出去，定要打得他们再也不敢起这念头！

这种强烈的、不容任何人染指的独占欲，让他感到陌生又无措，只能再次强行将其解释为“哥哥对妹妹的维护”。

阿曦对此浑然不觉。

她依旧全心全意地崇拜着她的猴哥，依赖着这份陪伴。

只是偶尔，在孙悟空长时间盯着她看时，她会感到一丝细微的困惑和……心跳加速。

她会觉得猴哥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但那感觉稍纵即逝，很快便被她抛诸脑后。

她的世界里，猴哥是英雄，是信仰，是偶像，是唯一特殊的存在，至于其他……她尚未开窍，也从未想过。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纱。一个情根暗种而不自知，一个全心依赖而未开窍。

在那五行山下被禁锢的方寸之地，一种超越了友情与亲情、复杂而暧昧的情愫，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在每一次对视、每一句笑语、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之中。

山谷的风依旧吹拂，夕阳每日落下。

无人知晓，齐天大圣那颗看似顽石的心，正在被一种名为“阿曦”的细雨，悄然润化，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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