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孤独等待

她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游荡，如同一抹孤魂野鬼。

百年的时光隔阂，妖物的身份，让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害怕遇到凡人，怕吓到他们，更怕被当成害人的妖怪追杀。

她也不敢深入那些有强大妖气盘踞的领地，她才苏醒，她太弱小了。

最终，在那片她确信五行山就在附近、却又无法触及的区域的边缘，她找到了一个废弃已久的隐蔽古墓。

墓穴很深，阴气较重，恰好适合她这具阴煞妖骨修炼栖息。

她蜷缩在冰冷的墓穴最深处，抱着膝盖，空洞的眼眶望着黑暗的虚空。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系统沉寂了，指引消失了。

她孤身一个骨头妖，道行低微，连他在哪里都找不到。

或许…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

等。

就像过去那十几年，她每日去陪他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换她来等。

等他脱困而出的那一天。等到那石破天惊、举世皆惊的时刻到来！等到他自己走出那座山！

到那时，天地间必然会有他的消息！无论他在哪里，她一定会知道！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这险恶的洪荒世界立足，强到将来有资格再次站到他的面前，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

她回想起系统最后留给她的那篇名为《九幽冥骨玄功》的功法。

那是完全契合她这具墨玉骨身的修炼法门，能吸收天地间的阴气、煞气、月华乃至死气来淬炼骨骼，凝聚妖力。

有了目标，哪怕这个目标需要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也总算让她那颗茫然无措的妖魂，稍稍安定下来。

她开始尝试运转那篇玄奥的功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光阴在古墓的沉寂中无声流淌，如同地底暗河，缓慢却从不停歇。

她栖身于这座荒凉的古墓，终日与冰冷的石壁和永恒的黑暗为伴。

白昼，她引动地脉深处弥漫的阴煞之气，那森寒的能量如缕缕黑雾，被她缓缓吸纳，融入晶莹的骨骼；待到夜幕降临，月华如水银泻地，她便悄然潜出，仰头承接那太阴精华，一丝不苟地淬炼着这副日益坚实的骨身。

她行事极为谨慎，刻意避开一切生灵活动的轨迹，不愿惊扰这山间的任何活物。

然而，偶尔遇见受伤迷途的凡人，或是被兽夹所困、奄奄一息的小兽，她魂火深处那属于“白曦”的本能便会悄然苏醒。

她总会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伸出那已泛着温润墨玉光泽的指骨，将体内那微薄的、融合了昔日功德的妖力，一点点渡予那些脆弱的生命。

仿佛透过这徒劳的赠予，就能短暂地触摸到那个早已被时光湮没的小神医的影子。

能让她觉得，自己与那段充斥着阳光与药草香的过去，与那个眼神灼灼的身影，尚且保留着一丝微弱而珍贵的联系。

同时她又想到一个法子，既然她去不了五行山，就让这些凡人去！

她还未化形，所以不敢正式出现在人前。

因她的阴煞之力会对凡人寿命产生很大危害，也会影响她自己的功德，从而动摇她的本源。

所以她也不敢过多接触，只能救下那些凡人后，以意念告知他们：“去找…五行山……告诉神猴……阿曦……还活着……在等他……”

她也不知有没有用，只是一次次重复这样的动作。

她也不敢踏出山林去城镇上给更多人传念，怕直接被替天行道的道长打杀了，只能在山林间如此行事。

一年约摸能救下四五个，数百年日积月累下来……应该总有人可以替她把口信带到吧。

岁月在她不间断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她的骨骼愈发晶莹剔透，漆黑底色中流转着内敛而坚韧的墨玉光泽；颅内的魂火也由最初的微弱星点，渐次壮大、凝实，对周身妖力的掌控更是到了精细入微的地步。

只是，每一次修炼的间隙，那无法驱散的思念便会如潮水般涌来。

她总会悄然走出墓穴，轻盈地跃上最高那棵古树的树梢，或是伫立在孤寂的断崖之巅，朝着西方那片被无形却强大的屏障所隔绝的天地，久久眺望。

山峦永远寂静，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和流动的云。

视野的尽头，空无一物。

每一次，她都只能怀抱着那沉甸甸的、近乎无尽的思念与等待，默然转身，再次回到冰冷而孤寂的墓穴深处，重新沉入那周而复始的修炼之中。

等待，早已超越了目的，成为了她妖生唯一的意义，支撑着这副白骨，度过一个又一个轮回的昼夜。

在等待中变强，在等待中，期盼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石破天惊的重逢之日。

洪荒不计年，山中无甲子。

光阴在寂寥的修炼中无声流淌，于白曦而言，十年与一日似乎并无太大区别。

她栖身的古墓愈发阴冷，墓外草木枯荣更迭，唯有她漆黑的骨架在太阴月华与地底煞气的不断淬炼下，愈发晶莹坚韧，胸腔中的魂火也凝实了许多，幽蓝的光芒在黑暗中稳定地跳跃着，映照出空荡的墓室轮廓。

这一夜，月隐星稀，阴风惨淡。阿曦正如常般在墓穴深处运转功法，吸收着天地间至阴之气。

忽然，她魂火微微一动，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了痛苦、不甘与浓烈怨念的能量波动，正从不远处的山林间飘荡而来。

那并非活物的气息，而是一缕即将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的残魂！

她本不欲多事。

洪荒大地，冤死亡魂无数，每日都有执念深重不愿往生者最终魂飞魄散，这是常态。

但那股怨念中蕴含的绝望与刻骨仇恨，却莫名地触动了她心底某根冰冷的弦。

她悄然起身，骨骼摩擦发出细微的轻响，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飘出了古墓，朝着那能量波动的源头寻去。

在一处偏僻的山涧旁，她看到了那缕残魂。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魂魄，身形淡薄得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她的魂魄呈现出一种凄厉的灰白色，脸上维持着死前极度痛苦和惊恐的表情，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却仿佛仍在泣血。

她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不断逸散魂力的窟窿，显然是被利器所伤。

浓得化不开的怨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却因魂力过于微弱而无法凝聚，只能无助地扭曲、哀嚎。

“恨……我好恨……”“爹……娘……小弟……为什么……”“报仇……我要报仇……我不能走……”

断断续续、充满极致痛苦的意念碎片，从那残魂中逸散出来。

阿曦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空洞的眼眶注视着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

她能“看”到这女子残魂中残留的记忆碎片——一个温馨的小家庭遭逢剧变，恶徒闯入，虐杀亲人，凌辱并最终杀害了她，夺走了家中微薄的财物，甚至纵火焚尸企图毁灭证据…

滔天的冤屈与仇恨，支撑着她残破的魂魄强行滞留人间，不愿前往地府轮回。

然而，她太弱小了。

没有修炼法门，没有阴地滋养，仅凭一股怨念，根本无法长久存在，更别提复仇了。

她的魂体正在加速消散，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化为虚无，连投入轮回的机会都将失去。

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凉感，悄然掠过阿曦的魂火。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无力，面对强敌，只能选择最惨烈的同归于尽。

但紧接着，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她沉寂已久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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