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割肉剔骨

哪吒颤抖的手指抚过那枚冰蓝海螺，螺身上还残留着东海深处特有的清凉气息，就像曦姐姐的怀抱一样令人安心。

这三年来，每当他感到委屈或迷茫时，总会对着海螺诉说心事，仿佛那个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轻声安慰。

此刻，他多想再听一次曦姐姐的声音啊。

指尖凝聚起微弱的灵光，几乎要触动海螺中的法阵。

只要轻轻一点，曦姐姐就会知道他的处境，或许就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及时出现，为他化解危机。

可是...

他想起了这次闭关对她至关重要，若是此刻打扰，轻则让她前功尽弃，重则可能走火入魔...

哪吒的手顿住。

"不行..."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能连累曦姐姐..."

脑海中浮现出阿曦温柔的笑颜，想起她耐心教导自己的点点滴滴：如何控制力量，如何明辨是非，如何体谅他人...那些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如今他却要辜负她的期望了。

"曦姐姐，对不起..."哪吒将海螺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远方那个人的温度，"哪吒让你失望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曦时的情景，那个青衣女子从容不迫地为他挡住飞来的石子，温柔地问他"疼不疼"；想起她带自己除妖时谆谆教导"止恶非为逞强"；想起她陪自己在青柳镇与普通孩童玩耍时，坐在云头上守护的身影...

这四年来，阿曦对他而言早已是如姐如师的存在。

是她让他感受到了被尊重、被理解的温暖，是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真正的强大与慈悲。

而现在，他就要永远离开她了。

泪水滴落在海螺上，哪吒颤抖着掐诀念咒，一道道封印符文自指尖流出，缓缓缠绕上海螺。

每一道封印落下，他与阿曦之间的感应就微弱一分。

"这道封印...免得曦姐姐感知到我的痛苦...""这道封印...免得她为我冲动出关...""这道封印...免得她将来为我报仇..."

他设下一重又一重封印，不仅封锁了传音功能，更隔绝了一切生命感应的传递。

这样，无论他这里发生什么，远在东海深处的阿曦都不会被惊动。

完成最后一道封印时，海螺的光芒完全黯淡下去，变成了一枚普通的贝壳。

哪吒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曦姐姐，"他对着海螺轻声呢喃，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等你出关时，若是听说哪吒不在了，请不要难过..."

"这三年来，是你让哪吒明白了生命的价值，懂得了慈悲的意义。哪吒很感激...真的很感激..."

"若有来生，"他的声音哽咽了，"哪吒还想做你的弟弟..."

哪吒抬起头时，眼中的脆弱与不舍已被决绝取代。

他可以忍受父亲的厌弃，可以承受世人的误解，但唯独不能容忍因为自己而伤害到那个给他光明的人。

既然注定要离开，那就安静地走吧。

至少...不要让曦姐姐为难。

这一刻的哪吒，仿佛真的长大了。

然后，他眼中再无犹豫。

"李总兵！"他忽然改了称呼，声音冷冽如冰，"既然你不要我这个儿子，今日哪吒便还你血肉，从此两不相欠！"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哪吒并指如刀，猛地刺向自己心口！

"第一刀，还你们怀胎之恩！"他嘶声喝道，手指深入胸腔，硬生生掰下一根肋骨。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红衣。

剧痛让他浑身颤抖，但他咬紧牙关，继续着这惨烈的自戕。

"第二刀，还你们骨血！"又一根肋骨被生生取出，带着淋漓的血肉。

李靖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殷夫人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云霄："哪吒！我的儿啊！"

但哪吒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

"第三刀，还你们养育之恩！"第三根肋骨被取出时，哪吒已经站立不稳，但他仍然挺直脊梁。

敖丙在乾坤圈中拼命挣扎，龙目赤红："哪吒！住手！你这样曦儿出关后该如何伤心！"

听到"曦儿"二字，哪吒动作微微一滞，但随即更加决绝。

"第四刀，还你姓氏！""第五刀，还你血脉！"......

每取一根骨头，他就高喊一声，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与过去诀别。

鲜血染红了地面，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是回光返照。

当取到第十二根肋骨时，哪吒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却仍屹立不倒。他望着李靖，声音虚弱却清晰："李总兵...这些够不够？还不够的话..."

他突然并指如刀，开始割下自己的血肉！

"这块肉，还你七年养育之恩！""这块肉，还你这些年的厌弃！"

血肉横飞，场面惨烈得令人窒息。

百姓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将士们不忍直视，就连石矶娘娘和申公豹都面露惊容。

李靖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喊道："逆子！快住手！"

哪吒却凄然一笑："李总兵现在才想起阻止？晚了..."

他继续着这惨烈的仪式，直到浑身血肉模糊，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

他眼前一阵又一阵发黑，意识也已经模糊不清，唯有最后的念头萦绕在心间。

这样……哪吒就只是哪吒……和任何人无关……这样……就可以让爹娘和百姓不被迁怒了吧……

姐姐……我做得好不好……

最后，他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这一掌，还了我这条性命！从此以后，哪吒与陈塘关李家再无瓜葛！"

“不要！！!”殷夫人昏死过去，李靖踉跄后退，老泪纵横。

已经太晚了。

哪吒的手掌重重拍在天灵盖上，身躯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陈塘关的土地。

他至死都紧紧握着那枚海螺，唇角带着一丝微笑。

乾坤圈应声而落，敖丙挣脱束缚，扑到哪吒身边，抱起那具血肉模糊的身体，仰天长啸：“哪吒！！！”

石矶娘娘和申公豹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结果。

申公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假意叹息：“唉，何至于此...”

敖丙猛地抬头，龙目中怒火滔天：“滚！！”

石矶娘娘被他的气势所慑，悻悻道：“既然人已死，此事便了了。”

说罢与申公豹匆匆离去。

天空中的黑云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落，却照不亮陈塘关的悲伤。

敖丙小心翼翼抱起哪吒的遗体，对呆立当场的李靖冷冷道：“李总兵，如今你满意了？这个'妖孽'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说罢化作龙形，携着哪吒的尸身腾空而去，直奔东海。

海水自动分开通路，敖丙抱着哪吒直入龙宫深处。

所过之处，水族纷纷为这惨烈的一幕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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