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暴露踪迹

时值春日，乡野间麦苗青青。

阿曦隐去身形，落在一条溪边，见几个总角孩童正在嬉戏。

其中有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娃，眉目清明，掩不住通身的灵秀之气。

她不像其他孩子那般追逐打闹，而是独自坐在溪边石上，用树枝在沙地上写着字。

"雉儿！"远处有个妇人呼唤，"快回来帮娘纺线！"

那女娃不慌不忙，将沙画抹平才起身，声音清亮："来了，娘。"

阿曦跟随她来到一处屋舍，但见小吕雉熟练地帮母亲整理纺车，动作利落，眉眼间已透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忽有个不懂事的顽童跑来想要抢夺纺锤，吕雉冷静地挡在他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我家的东西。"

那顽童被镇住，讪讪退开。

阿曦不禁莞尔——果然是天生的威仪。

午后，吕雉独坐在院中枣树下，对着本破旧的竹简认字。

那竹简明显是男子所用，想来是她偷偷取来父亲的藏书。

遇到不识的字，她便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眉头蹙得紧紧，那份专注让阿曦想起始皇批阅奏章时的神情。

"原来从小便是这般好学。"阿曦轻声道。

她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吕后，狠辣果决，却也睿智非凡，助刘邦定天下，掌朝政时亦有作为。

若非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成就或许不止于此。

忽见吕雉抬头望天，似是察觉到什么。

阿曦心中微惊：这孩子灵觉竟如此敏锐？

却见吕雉只是望着流云发呆，喃喃自语："要是能读书识字，像男子一样…就好了..."

阿曦几乎要现形鼓励她，终究忍住。

仙凡有别，她不能干预命数。

只得悄悄施法，让那本竹简上的字迹更清晰些，又留下一缕清明之气助她开悟。

夕阳西下，吕父归家。

吕雉立即藏起竹简，恢复乖巧模样帮母亲备饭。

但在拾碗筷时，她仍会偷偷观察父亲与来访友人议论时事，眼中闪着求知的光。

阿曦立在她家屋檐上，看得心中发酸。

这般聪慧的孩子，却因是女儿身，连读书都要偷偷摸摸。

她忽然理解为何日后吕雉会变得那般强势——在这世道，女子若不狠，如何争得一席之地？

暮色渐浓，阿曦不得不离去。

最后一眼，见吕雉正借着灶火微光，用炭块在墙上默写白日认得的字。

那认真侧影，与阿曦记忆中始皇批阅奏章的身影莫名重合。

"都是...不甘平庸的人啊。"她轻叹一声，化作清风离去。

却不知在她离去后，吕雉忽然抬头望向她站立过的屋檐，小脸上露出困惑神情："刚才好像...有仙女来过？"

阿曦离了沛县，心中仍萦绕着几分怅惘。

见吕雉虽年幼却已显坚毅之相，她颇想点拨一二，却碍于仙凡有别，终是未能现身相见。

这般郁闷之下，连沿途风景都失了颜色。

行至一处水泽之乡，忽闻岸边哭声震天。

但见一群百姓抬着童男童女，正欲投入河中，口中哀祷："求龙王爷爷开恩，收了祭品，赐我风调雨顺..."

阿曦蹙眉：龙族废除人祭已有千年，何来收童男童女之说？凝神细看，但见水中妖气弥漫，分明是妖物作祟！

正当此时，水面骤起波澜，一条巨蛇腾空而起，头生独角，鳞片暗沉，竟有几分像龙。

它张口便要吞那对童男童女——

"放肆！"阿曦怒喝一声，现出真身。

冰蓝龙威铺天盖地，吓得那妖蛇一颤。

"哪、哪来的真龙？！"妖蛇口吐人言，竟转身便逃，噗通钻入水中！

阿曦冷笑："冒充龙族，为祸百姓，还想逃？"

当即化作流光追入水中，她本就因吕雉之事憋着闷气，此刻正好拿这妖物泄愤。

那妖蛇在水中速度极快，且熟悉水道，七拐八绕企图甩开追兵。

阿曦龙眸一凝，手中凝出冰剑："玄冰追魂！"

剑光如电，直取妖蛇七寸。

那妖蛇惨叫一声，神魂被阿曦拘出体。

阿曦正要施法灭魂，忽觉身后水波激荡，一股熟悉的气息急速逼近——

"姐姐小心！"

哪吒如一团烈火般冲入水中，火尖枪燃着三昧真火，将周遭河水都蒸得沸腾。

他显然匆忙赶来，战甲都未穿戴整齐，发丝凌乱，眼中满是惊惶。

然后他就愣住了。

但见阿曦好端端立在水中，指尖还拈着条不断扭动的蛇魂。

那巨蛇的尸身正缓缓沉向水底，断成数截。

"你……"哪吒一时语塞，火尖枪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显得十分尴尬。

阿曦挑眉："海会大神这是？"

"哈……哈……我、我听说有水妖作乱……"哪吒慌忙收枪，耳根发红，"恰、恰好路过……"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自己都不信这说辞。

总不能说是一路暗中跟随，见姐姐心情不好又有旧伤在身，担心她对付不了妖怪吧？

阿曦似笑非笑地打量他："恰好路过到水底来了？"

哪吒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强自镇定："本就是来捉妖的。既然姐姐已经解决了...那我..."

他转身欲走，却被阿曦叫住："且慢。"

她指尖轻弹，那蛇魂惨叫一声，化作青烟散去："冒充龙族，罪加一等。"

处理完妖物，阿曦游近些，仔细端详哪吒。

但见他衣袍下摆还沾着泥土，显是匆忙赶路所致；发间别着片已有些枯萎的桃花瓣，正是前日她鬓边那朵——想来是暗中拾取的。

"你一直跟着我？"她忽然问。

哪吒浑身一僵，支支吾吾道："恰、恰好同路..."

"从咸阳跟到沛县，再跟到这水泽之乡？"阿曦语气玩味，"海会大神的'恰好'，倒是巧得很。"

哪吒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河底淤泥里去。

他本就不是善于撒谎的人，此刻被当面戳穿，更是手足无措。

阿曦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那点郁闷竟散了几分。

她轻叹一声："罢了。既然来了，可要上岸尝尝人间烟火？听说此地的荷花酿不错。"

哪吒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姐姐...邀我同行？"

"不乐意？"阿曦转身向水面游去，"那便算了。"

"乐意！自然乐意！"哪吒急忙追上，险些撞上她的背影。

两人破水而出，化作寻常男女模样。

岸边百姓早已惊得跪倒一片，高呼"龙王显灵"。

阿曦随手施法烘干二人衣衫，对百姓道："妖物已除，往后不必再献祭童男童女。龙族佑民，不伤生灵。"

百姓感恩戴德，非要奉上酒食。

阿曦推辞不过，只好与哪吒在岸边席地而坐，共饮乡民献上的荷花酿。

哪吒捧着粗糙陶碗，指尖微微发颤。

他偷瞄身旁的阿曦——她正小口品着酒酿，侧脸在夕阳下镀着金边，唇角带着浅浅笑意。

这一刻，没有龙族公主与天庭战神，没有百年纠葛与爱恨痴缠。

只是寻常男女，共饮一壶浊酒。

"姐姐..."哪吒轻声唤道。

"嗯？"

"没、没什么。"他将未尽之语就着酒咽下，只觉这粗酿比琼浆玉液更醉人。

阿曦瞥见他泛红的耳尖，心中微叹：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夕阳西下，将二人身影拉长。

水中妖血早已消散，只余荷香袅袅。

有些心结，或许也如这妖秽般，终有消散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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