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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危夜渡讯


阁楼的寒冷仿佛渗入了骨髓,但郑小河毫无睡意。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能隐约看到斜屋顶模糊的轮廓。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楼下顾秀芳偶尔翻身的声音、弄堂深处隐约的犬吠、甚至远处电车驶过轨道的摩擦声,都清晰可辨。

然而,所有这些声音都无法掩盖她脑海中反复回响的那段密室对话。

十六铺。三号码头。明晚子时。棉纱。久崎商社。检问所。梅机关。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压在她的心头。情报的价值与时效性成正比,这条情报的寿命不足二十四个小时。必须在明晚子时之前送达组织,否则毫无意义。

等待?她不能被动地等待那个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标记点讯号。周瑾说过,除非发出讯号,否则不会主动联系她。但这条情报的重要性,或许已经超出了常规的联系流程。

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但又必须绝对安全,不能暴露自己,也不能暴露联络方式。

思绪在黑暗中飞速旋转,像一台精密而紧绷的机器。直接去寻找周瑾?不可能。周瑾的住处、常出现的地点她一概不知,盲目寻找等于自爆。去贝当公园长椅苦等?更愚蠢,且极易被注意。

唯一已知的、可控的线索,就是周瑾告知她的那两个标记点。它们是单向接收信息的窗口,是组织向她传递指令的渠道。但反过来呢?她能否利用它们传递极度紧急的讯号?

风险极大。标记点的含义是预先设定好的,“安全”或“危险”。如果她擅自改动,比如在“安全”点留下代表“紧急求见”的记号,组织能否看到?看到了能否理解?万一理解错误,或标记被敌人意外察觉……

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快速引起组织注意的方法。她必须赌一把,赌组织对“守渡”的重视程度,赌他们能意识到擅自改动标记必然事出有因。

决心已下。她开始冷静地规划每一个步骤。

首先,选择哪个点?云南路到她日常采购的杂货铺途中的那个墙角裂缝。这个点相对顺路,出现不突兀。时间必须在清晨,人流量开始增大但又不至于拥挤的时候,便于操作和隐蔽。

其次,留下什么记号?不能复杂。她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某些史料记载,抗战时期地下工作者曾用极简单的粉笔符号传递讯号。她决定用白色粉笔,在裂缝上方不起眼的位置,轻轻划一个很小的“×”。这个符号既非“安全”也非“危险”,足够异常,希望能引起注意。

最后,留下记号后,她需要创造一个合理的、短暂消失的时间窗口,以备组织万一迅速响应,安排接触。或许可以借口去更远的地方买某种特定的发油或原料。

计划在脑中反复推演,剔除所有不合理之处。直到天色蒙蒙亮,弄堂里响起第一声清晰的咳嗽声,她才在极度的疲惫中闭上眼,强迫自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起床后,她表现得与往常毫无二致。打扫店面,准备工具,和顾秀芳一起吃简单的早饭。只是吃得比平时更快些。

“顾婶,我出去一下,买点东西。”她放下碗筷,语气自然。

“哎,要买什么?杂货铺老王那儿没有吗?”顾秀芳问。

“他那儿没有那种桂花头油的香型了,我听说南边一点那家‘香馥苑’好像有,我去看看,顺便透透气。”这个理由她昨晚已想好。

“哦,好,早去早回。”

清晨的云南路,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嘈杂。菜贩的吆喝、主妇的讨价还价、学徒们打着哈欠卸下店铺门板……郑小河提着薄布包,不紧不慢地走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路面和墙壁。

接近那个拐角时,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步伐节奏未变。周围人来人往,没人会特别注意挎包走路的女人。

到了墙角,她仿佛是被拥挤的人流轻轻推了一下,自然地侧身靠向墙壁,手臂看似无意地搭了一下裂缝上方的砖石。

郑小河极快地从空间里取出一小截白色的粉笔头,捏在手心,在那粗糙的砖面上极轻、极快地划了一个小小的“×”。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只是扶墙稳了一下身形。

记号完成。她甚至没有低头去确认,立刻随着人流继续前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没有立刻去“香馥苑”,而是在附近又转了转,买了些无关紧要的零碎东西,拖延了约莫半小时,这才朝着杂货铺的方向往回走。

再次经过那个拐角时,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个小小的“×”依然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心沉了一下,但旋即告诉自己:不可能这么快,需要给组织反应的时间。

回到店里,她将买来的东西放好,开始如常工作。但整个上午,她的心神都系于窗外。每一次门响,她都下意识地抬头,但进来的都是寻常顾客。

午饭时,她借口胃口不好,吃得很少。下午,她继续工作,但效率似乎比平时低了些,偶尔会拿着梳子怔忡片刻。

焦虑如同缓慢上涨的潮水,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冷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明晚子时越来越近。如果组织没有看到,或者看到了但没有理解……

就在下午三四点钟,一天中最慵懒的时刻,店里暂时没有客人。家明在打盹,顾秀芳在后面小厨房收拾。郑小河正低头擦拭着剃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店门口走过。

是那个卖烟的孩子“小钉子”。他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吆喝声也有气无力。在经过“清爽理发室”门口时,他的木箱背带突然“啪”一声断了,香烟盒子撒了一地,有几盒甚至滚到了店门门槛里边。

“哎呀!”小钉子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

郑小河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放下剃刀,快步走到门口,柔声道:“小心点,我帮你捡。”

她也蹲下身,帮他把滚到门槛内的几盒香烟捡起来。就在两人手指接触,递送香烟盒的瞬间,小钉子的手指极快地在其中一个烟盒下点了点,同时,一句含混不清的低语钻进郑小河的耳朵:

“……一个小时后……‘慈淑大楼’……女厕所……最里面一格……”

话音未落,小钉子已经接过香烟,连声道谢:“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娘!”然后匆匆把香烟塞回破木箱,抱着箱子飞快地跑开了,仿佛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郑小河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消息送出去了!组织不仅看到了记号,而且理解了,并给出了极其迅速的回应!慈淑大楼,那是南京路上一栋著名的商业楼,里面公司、诊所、事务所林立,人员复杂,流动性大,女厕所确实是个非常隐蔽的临时接触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紧张,转身回店。

一个小时。她需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在一个小时后外出。

时间临近傍晚,她放下工具,对顾秀芳说:“顾婶,我差点忘了,上次答应给纱厂李太太送的新式头油样板,今天得送过去瞧瞧,她说就这个时候有空。”

顾秀芳有些疑惑:“李太太?哪个李太太?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就是上次来剪过头,很富态的那位,住虹口那边的。”郑小河面不改色地扯谎,细节模糊但特征存在,符合记忆逻辑,“可能我前几天忙忘了跟你说。我去去就回,赶在她家晚饭前。”

虹口方向与南京路相反,但顾秀芳并不清楚李太太具体住哪里,这个借口勉强可行。

“哦……那好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顾秀芳虽觉突然,但想着是生意上的事,也没再多问。

郑小河提上手提箱,再次出门。她没有走向电车路,而是穿进了更复杂的巷弄,中途再次更换了一次交通工具,并仔细留意身后,确认安全后,才朝着南京路走去。

慈淑大楼里正是下班时分,人流熙攘。郑小河低着头,跟着几个职业女性模样的路人走进了女厕所。里面恰好没人。她迅速进入最里面那个隔间,反锁上门。

心脏在狭窄的空间里跳得厉害。她不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会是周瑾吗?

等了大约五分钟,隔间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旁边的隔间门被打开又关上。短暂的寂静后,三声极轻的、有节奏的叩击声在她隔间的板壁上响起。

这是约定的暗号!

郑小河立刻回应了同样的三声叩击。

然后,她听到旁边隔间的人似乎蹲了下来。板壁下方与地面之间的缝隙里,缓缓推过来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条。接着,一支极短的铅笔头也塞了过来。

郑小河立刻捡起纸条和铅笔。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着昏暗的光线,在纸条的背面,用最小的字、最简练的语言,将她听到的情报核心内容写下:“十六铺三号码头,明晚子时,棉纱,久崎商社,涉梅机关,贿检问所。”

写完后,她将纸条重新折叠到最小,又从缝隙塞了回去。

旁边的隔间里传来极轻微的、划火柴的声音,接着是冲水声。然后,脚步声快速离去。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到隔壁的人是谁,也没有听到任何一句话。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安全。

郑小河又在隔间里待了两分钟,才按下冲水阀,走了出来。洗手池前空无一人。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

她快步走出慈淑大楼,融入南京路下班的人潮之中。黄昏的夕阳给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金色,但她无心欣赏。

情报已经送出。她能做的已经做完。接下来,将是组织的行动。

一种混合着巨大压力暂时释放的虚脱感和对行动结果的未知焦虑,包裹了她。

她抬头望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渡口已过,讯息已传。剩下的,是等待风暴的动向,以及继续隐藏于这孤岛的浮光掠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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