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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药方疑云


上午的客人不多,阿秀在擦拭着已经锃亮如新的镜台,郑小河则清点着库存。

“哎,郑姐,上次买的茉莉香粉还有吗?林二太太上次说好用,还想再要些。”阿秀问道。

“阿秀,我这去‘济世堂’看看。”郑小河放下账本,拿起一个手提包,推门走了出去。

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报童挥舞着报纸,吆喝着耸人听闻的标题。

郑小河穿过几条马路,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济世堂”那黑底金字的招牌便映入眼帘。

这是一家老字号药铺,门面不算阔气,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韵。

郑小河是这里的熟客,她调制的一些养发护肤的方子,里面几味关键的药材,只信得过“济世堂”的货。

刚踏进门槛,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香便扑面而来。

铺子里光线略暗,靠墙是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百子柜,黄铜把手磨得发亮。

老掌柜戴着老花镜,正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一个小学徒正在给一位客人包药。

一切如常。

郑小河正要同老掌柜打招呼,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着怒气的低斥声。

“糊涂!做事要凭良心!这方子里的‘冰片’,讲究的是气味清冽,通窍开郁,岂能用这些色泽浑浊、气味不纯的次货替代?”

是“济世堂”的老板,那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苏老先生。

他此刻正对着一个年轻伙计,手里捏着一小撮白色结晶,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伙计缩着脖子,喏喏道。

“师父……我,我看这价钱便宜不少,想着……”

“想着省钱?”

苏老先生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

“省钱就能坏了‘济世堂’百年的规矩?就能辜负了信任咱们的街坊邻舍?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是那些黑了心肠、把祖宗传下来的救命方子卖给‘那边’,换来大把昧心钱,转头就能在租界里花天酒地的人吗?”

“那边”两个字,苏老先生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鄙夷和愤懑。

伙计吓得头更低了,声音带着哭腔。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就是听‘保和堂’的学徒说,他们现在进货都……”

“住口!”

苏老先生厉声打断他,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铺子内外,正好与刚进来的郑小河目光对上。

他脸上的怒色瞬间收敛了些,但对伙计的语气依旧严厉。

“‘保和堂’是‘保和堂’,‘济世堂’是‘济世堂’!我们苏家的字号,砸不起!去,把库房里上好的川冰片取来,重新给客人配药!若有下次,你也不必在这里待了!”

伙计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几乎是跑着去了后堂。

苏老先生这才转向郑小河,脸上挤出一丝惯常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里还残留着未散的余怒。

“郑师傅来了,见笑,见笑。小徒不成器,还得慢慢调教。”

郑小河将藤篮放在柜台上,微笑道。

“苏老先生规矩严,是为病人负责,是好事。我要的白芷、当归、首乌,还有上好的茉莉干花,劳烦您给备一些。”

“好说,好说。”

苏老先生招呼另一个伙计去称药,自己则走到账台边,拿起紫砂壶呷了口茶,顺了顺气。

郑小河安静地等着,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柜台。

账房先生的位置空着,桌上摊开着几张旧报纸,像是用来垫着写账目的。

其中一份报纸的社会版一角,用铅笔淡淡地圈起了一则小方块。她眼神好,隔着几步远,依稀辨出是“征集”二字。

她的心微微一动。脚步不着痕迹地向那边挪了半寸,视线聚焦。

那则被圈起的告示标题是:“重金诚征古方”。

内容大意是“保和堂魏氏,为弘扬国粹,济世救人,特面向社会征集确有奇效之祖传秘方、民间验方,一经证实,酬金从优,绝不食言。”

落款正是“魏利通”。

苏老先生方才的怒斥——“把祖宗传下来的救命方子卖给‘那边’”、“保和堂的魏家”——如同几颗珠子,被这根名为“告示”的线,一下子串了起来。

魏利通。保和堂。重金征集古方。卖给“那边”。

“那边”指的是谁,在这上海滩,几乎不言自明。

郑小河面上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等待时的无聊。但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魏利通以药品起家,如今是商会会长,他大规模征集古方,绝不仅仅是为了“弘扬国粹”。

伙计将包好的药材递过来,苏老先生也平复了情绪,走过来算账。

“郑师傅,您要的茉莉干花,今年新下的,香味最足。就是这价钱,比往年又贵了些,如今这世道,什么东西都在涨。”

苏老先生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感叹。

“是啊,都不容易。”

“苏老先生,这‘保和堂’的魏会长,倒是热心,还登报征集药方。”

郑小河付了钱,将药材仔细地放进包里。

苏老先生闻言,刚刚平复的脸色又沉了沉,他从老花镜上方看了郑小河一眼,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热心?哼,郑师傅,您是明白人。这药方一道,水深得很。有些方子,落在良医手里是活人无数,落在……有些人手里,那就难说喽。”

他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这上海滩,有些钱,赚了是要折寿的。”

郑小河拎起藤篮,点了点头。

“老先生金玉良言,我记下了。您忙着,我先回去了。”

走出“济世堂”,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郑小河却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结合苏老先生那难以抑制的愤怒,这些古方的最终流向,恐怕是黄浦江对岸,或者更远的地方。这已不仅仅是牟利,这是资敌。后世日本所谓的古方便是这些人为了利益出卖的。

魏利通的形象,在她心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长袖善舞、唯利是图的商人,更蒙上了一层隐秘而危险的色彩。

他不仅操控着当下的药品流通,还将手伸向了传承数百年的东西瑰宝。

她没有直接回沙龙,而是绕道去了一家西点房,买了两块新式的奶油蛋糕,准备带回去给阿秀和家明尝尝。

回到“摩登今昔阁”,阿秀正在给一位熟客做皮肤护理。

郑小河将蛋糕放在一旁,提着药材进了后面的工作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脑海里,那则报纸告示的细节,苏老先生愤懑的神情,伙计的话语,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个魏会长,他的生意版图,恐怕远比明面上看到的,更加黑暗和庞大。而王家坚决不与之合作,这份风骨,在如此背景下,更显得难能可贵。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些散发着清苦香气的药材上。在这个西药盘尼西林价比黄金的年代,中药是无数平民赖以活命的根基。魏利通的行为,无异于在掘断这根基,去滋养侵略者的野心。

“折寿的钱……”

她轻声重复着苏老先生的话,嘴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只怕有些人,早已不在乎寿数,只在乎“眼前”的泼天富贵和权势了。

她站起身,开始分拣药材,动作不疾不徐。

工作间的窗外,是上海灰蓝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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