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母，父母(九)

红河扑进桦生的怀里，抱着她的腰使劲蹭了蹭，眼中的泪水哗啦啦地流，将桦生的衣服下摆都浸湿了。

桦生低头看着小女孩油光水滑的发顶，身体有些僵硬。

桦生的一只手还抓着零月。

刚刚小女孩扑过来的时候，零月的第一反应就是阻拦。

可桦生对于这个扑过来的小家伙，却没有感知到任何恶意。

当然结果是好的，桦生没有受到伤害，但零月还是不满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是太任性了。

桦生露出一副投降的表情，耸了耸肩，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怀里的小家伙。

零月垂下头打量，确实是一个人类小姑娘，可若说她是污染区的“眼”，那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桦生轻轻用指腹按了按小女孩的脑袋，说了声：“你好”。

小女孩终于把埋在她肚子上的小脸扬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桦生十分害怕这位小女孩嘴巴会突然咧到眼角，长出犄角，变成一个小恶魔。

可是并没有。

女孩的脸蛋十分清秀干净，面色红润，眼睛圆而清亮，只不过此时已被泪水浸湿，看着像一只可怜的小鹿。

就这样对视了一瞬，女孩清亮的声音响起：“妈妈！”

桦生不自主地抖了一抖。

啥？

她面露惊讶。

小女孩没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回应，小嘴一瘪，又哭了出来。

她微微偏过头，看到了站在一旁和妈妈手牵着手的零月，于是从桦生的腰上抽出一只手，也将手覆了上去，对着零月喊了声：“爸爸！”

啥？

这是个什么路数？

零月从十几岁就在大大小小的污染区里厮杀，也不是没进过存在人类“眼”的地方，可却从未遇到过这样人畜无害、只逮着人叫爸妈的小怪物。

桦生把小女孩从她的怀里拉开：“我不记得我有你这么大一个闺女啊。”

红河小嘴一瘪，要哭不哭。

她一只手还覆在桦生和零月牵在一起的手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桦生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我不管，就算你们忘记了，我也一定是你们的女儿。”

桦生和零月对视一眼，肯定了对方心中的筹划。

桦生抬起头，向屋子里张望：“这里是你家吗？”

红河点点头，牵着他们往屋里走。

长脖子的怪物还堵在门口，红河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他们回来了，你今晚要做四人份的晚餐。”

于是，八岁的小姑娘红河就这样一手牵着自己刚刚认下的“爸爸妈妈”，另一只手牵着长颈怪物，走进了那栋尖顶建筑。

大门关上，探头探脑往这边张望的怪物们失望地缩回了自己的眼睛。

桦生和零月就这样顺利进入了“眼”的巢穴。

屋内的布局简约大气，有一些温馨的小布置，看起来就是一个古地球普普通通的富足家庭。

小女孩坐在沙发上，和两位大人大眼瞪小眼。

桦生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我叫红河。”

零月开口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小女孩的眼中茫然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解：“名字不应该是爸爸妈妈取的吗？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叫红河呀。”

三人又互相瞪了一会儿，桦生忍不住开口：“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红河跳下沙发，蹬蹬蹬地跑到桦生面前，麻利地爬了上去，窝在了她的怀里：“要做什么，爸爸妈妈说了算呀！我只是一个小孩子，爸爸妈妈不在的时候，我就做作业、学功课，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就当好小孩子。”

桦生拿起她的手臂看了看，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掰开她的下巴看了看牙。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桦生试探性地在手上开出一朵小花，花香逸散开来。

零月紧绷的表情都有了一丝和缓，但窝在桦生怀里的小女孩浑然未觉。

她闻不到花香，不受精神力的影响。

桦生试探性的精神触手也没有收到任何反馈。

厨房突然传来一阵哐当作响的声音。

零月和桦生对视一眼，起身往那边走过去，桦生抱着红河跟在后面。

长颈怪物正拿着一把铲子，在一口小煎锅里挥舞着。

煎锅小小的，里面却被塞满了食材。

今晚要做四人份的餐食，可家里却只有一只小锅。

精神混沌的怪物想不到办法，只是执行红河的命令，以至于现在厨房一片狼藉。

它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用颠倒的眼睛打量门口三人。

零月沉默了一下，走过去试探性地伸手：“我来吧。”

长颈怪物看向桦生怀里的小女孩，红河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我只是小孩子，我什么主意也拿不了”的样子。

怪物将之理解为赞同，把铲子交到了零月手里，晃晃荡荡地退到了厨房门口。

于是一个哨兵、一个向导、一个“眼”，以及一个怪物，就这样气氛诡异地挤在厨房这方寸之地。

零月动作利索地将厨房收拾了一下，重新准备食材。

他柔顺的银色长发被束扎在脑后，袖子挽到手肘处，动作十分优雅。

清清冷冷的模样，配上这种人夫即视感，颇有一种反差的萌态。

晚餐上桌，桦生着实是有些饿了，和红河一起大快朵颐。

接收到零月的视线，桦生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食物，小声问：“白塔里教过，污染区的食物一般是可以吃的……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零月将手肘撑在桌子上，轻轻抵着自己的下巴注视着她，浅淡的眉睫让他那双银色的眸子显得更加剔透深沉：“没有问题，我就是想问问，好吃吗？”

桦生点了点头，旁边的红河已经大叫着说：“好吃！好吃！”

红河吃饱，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粗管，爬到桌上，把怪物倒垂的脑袋扶起来，正正经经摆在脖子上。

粗管小心地被套在怪物的头颈连接处，勉强固定。

小女孩端起怪物的晚餐，用勺子戳了戳那永远带着慈爱微笑的嘴巴。

嘴巴笑着张开了，红河一勺一勺把食物喂给了怪物，心情十分愉悦。

做完这一切，红河转向零月和桦生，小脸蛋红彤彤的：“爸爸妈妈，你们该陪我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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