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父亲，母亲(十一)
日记中记载的内容十分简单。
与其说这是一本日记，还不如说这是一个八岁小女孩的愿望清单：
“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我想要这个！”
“我想要那个！”
“他们会不会给我带这个？会不会给我带那个？”
……
桦生翻着这些充满稚气的句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整天记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桦生合上日记，却莫名有些伤感，“污染区只能存在一个‘眼’，她的爸爸妈妈存在过吗？”
零月看着她，目光中有探究。
桦生眨了眨眼，噗嗤一笑：“怎么了？你觉得我已经被污染了吗？”
零月摇摇头，移开目光，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快被污染了，不然怎么总是会看着这样的她陷入恍惚？
红河在睡梦中突然哼唧了一声，桦生走过去，看到他半掩在被子里的脸蛋红扑扑的，眉头微微蹙着。
“小小年纪，烦恼倒是挺多。”桦生轻轻摸了摸红河微蹙的眉头，转头对零月说，“其实你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在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母亲’罢了。如果投入一些情感能让我们更快得到真相，我并不会排斥。”
零月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他凝视着桦生，声音低沉：“你与小时候相比，变化很大。”
桦生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提醒：“团长，这可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候。”
零月沉默了片刻。
这几天桦生的多变确实给他带来了太多疑惑，但现在确实也不是深谈的时机。
“你休息吧，今晚我守着。”他最终说道。
桦生没有过多推辞，她的身体素质毕竟比不过零月这样的顶级哨兵。
她躺在红河身边，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又坐了起来，望向坐在写字台前的零月：“其他的不一定，但红河想要一只小狗，我们是可以满足的呀！”
桦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零月，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两人之间的紧绷气氛。
零月：……
在得到零月的首肯之后，桦生美滋滋地闭上了眼，很快沉入了梦乡。
……
突然，她从睡梦中惊醒，对上一双近在咫尺圆溜溜的大眼睛。
红河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跪坐在她身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炯炯有神。
桦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凝视吓到了，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但她面容仍极力维持着一副刚醒时的淡定模样。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使劲闭了闭眼，努力压下方才瞬间的惊悸，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她环顾四周，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发现零月的身影。
侧过头，桦生发现红河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轻声问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睡了？”
红河仍然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这一下，桦生心里真的有些发毛了。
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贴在红河的脸颊上——是热的，暖烘烘的，触感真实。
红河的眼珠终于动了动，她抬起小手，覆盖在了桦生贴着她脸的手背上。
桦生悬着的心稍微定了定，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了捏红河软软的脸颊，柔声道：“红河，不要担心。”
红河忽然直起身，猛地扑进她怀里，一双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脖颈。
属于小女孩的清脆嗓音紧贴着桦生的耳边炸响：“你说，你不会离开我。”
桦生的脸侧瞬间刷地冒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一股微妙的战栗感窜过脊背。
但她没有躲避，反而伸出手，一下下轻柔地拍着红河的脊背，声音放得又缓又稳：“我不会离开你，你不是叫我妈妈吗？妈妈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呢？”
……
阳光照射在桦生的脸上，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零月和红河正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头挨着头写着什么，听到动静，两人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桦生生怕他们又像昨晚那样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说话，赶忙扬起唇角，主动打起招呼：“早安！”
红河的脸蛋瞬间被点亮，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早安，妈妈！爸爸正在看我做作业呢！”
桦生长长地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养精蓄锐，她的体力已经恢复。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敲门声。
红河一下子愣住了，小脸上写满疑惑：“怎么又有人敲门？”
零月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或许是爸爸妈妈送你的礼物呢？不想去看看吗？”
红河欢呼一声，立刻哒哒哒地跑下了楼。
桦生仰头看向零月，问道：“昨天晚上……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零月回答，随即注意到她的神色，面色略微凝重，“怎么了？”
桦生皱了皱眉头：“你昨晚……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零月肯定地回答：“没有。”
桦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半夜惊醒、与红河那番诡异互动的经历讲了出来。
零月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放低了些：“吓到了吗？”
桦生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却又摇了摇头：“也还好，就是有些怪异，你说……红河她自己知道这回事吗？”
“找个机会问一问吧。”
桦生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昨晚密密麻麻的怪物潮全部消失了，她敏锐地察觉到路边一个倒在地上的破旧铁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里面……一定藏着某只怪物吧。
楼下传来小女孩激动无比的欢呼声，紧接着是一阵欢快的但略显怪异扭捏的狗叫声。
桦生和零月对视一眼，快步走下楼。
只见红河正和一只通体纯白、毛发蓬松的北极狼玩耍打闹，场面异常欢乐和谐。
红河抬起头看到他们，立刻哒哒哒地跑过来，一人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就知道爸爸妈妈会给我带礼物！我最喜欢小狗了！它真可爱！”说完，她又兴奋地跑回去，抱住了那只北极狼。
还站在楼梯上的桦生和零月，同时收到了北极狼抛来的一个极其幽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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