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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父母,父母(十五)


桦生站在窗边,目光望向远处荒芜的街道,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她从实验室上来就有些心不在焉。

她转向身边的零月,靠的很近,下巴几乎贴近了他的肩膀:“团长,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些关于自己父母的故事。

年少的夜晚,她抱着自己喜欢的恐龙娃娃,去找父母,想和他们一起睡。

可是,父母的房间传来可怕的声音,母亲的惊呼与哭泣响起,小小的桦生轻手轻脚地凑过去,透过缝隙朝房间看。

父亲脱下了自己的上衣,肩膀裸露出来,肩颈间赫然是一个新长出来的头颅。

头颅呈现一种粉嫩的颜色,像新愈合的伤口,它的眼睑低垂,像是在迷梦之中。

桦生的视线终究还是惊动了它,粉嫩蠕动的皮肤微微皱了一下,眼皮掀起,看了过来。

它的瞳仁也是新生长出来的粉色,就这样好奇地盯着桦生。

桦生想要尖叫,下一刻,却被人捂住嘴拖走了。

就在桦生被拖进另一个房间之后,父母房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门被关上了,声音很轻,但桦生听见了。

桦生死死瞪着眼睛,一口咬在捂着自己的手上。

“嘶!你是小狗吗?”榆生捏着她的脸颊让她松口。

桦生呆呆地松开牙齿,扭头看他:“哥哥……”

榆生将她的脸颊按在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对头发:“小鬼,你做噩梦了,别怕,哥哥在。”

桦生将额头抵在零月的肩头,声音迷迷蒙蒙的,零月差点没有听清楚。

“哥哥,抱抱我。”

零月的心立刻软了下来,曾经榆生还在巨狼军团的时候,总是会提起他的妹妹。

可爱,调皮,认死理,还有些憨憨的,和现在这个姑娘大相径庭。

他伸手,环抱住桦生,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桦生任由自己的心绪起伏,情绪如山洪倾泻而出。

父亲,母亲,红河,这些是巧合吗?那些梦,那些怀疑,或许终究还是要有个结果。

“我想去镇上看看。”桦生突然开口。

“好。”

旁边的红河眼睛一亮,立刻接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呀!”

红河说着,主动牵起桦生的手:“其实我可以出门的,只是......会有一点点小麻烦。”

一走出尖顶建筑,桦生就知道红河所谓一点点小麻烦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怪物们太过热情了。

怪物们并非如桦生想象中那样只在日落之后活动,在白昼下,它们也能自如地游走。

它们对桦生有着近乎狂热的亲近。

一个身上长满藤蔓的怪物试探性地靠近,伸出枝条般的手指想要触碰红河。

红河轻轻摇头,那怪物立刻像是被刺痛般缩回手,缓慢地退到一旁,身上藤蔓都耷拉下来。

红河见状,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向它伸出手来,怪物欢快地将枝条伸到了红河手边,红河轻轻地握了上去。

就在这时,其他怪物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纷纷上前。

它们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黏糊糊的腕足,灵活飘动的一截头发,微微抖动的一小段触须,全都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贴上了红河。

还有的取下镶嵌在身上的发光晶体,轻柔地黏在红河的袖口,一只浑身布满鳞片的怪物有样学样,拔下一片鳞装进了红河的口袋。

红河安静地站着,任由它们靠近、装饰自己,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中有些无奈。

桦生注视着这诡异而又带着几分温情的一幕,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和伤感。

她的目光在怪物群中游移,试图寻找什么,却又说不清自己在寻找何物。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一个特别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双头怪物,两个硕大的头颅挤在细得可怜的脖颈上,它的身体几乎完全萎缩,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似乎所有的生命能量都被那两个贪婪的头颅吸食殆尽。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桦生猛地别开脸,声音有些发颤:“我们回去吧。”

回到尖顶建筑后,桦生仍然无法平静。

她转向零月,语气凝重:“你需要做一次精神疏导吗?”

零月观察着她的神色,点头。

桦生向零月伸出手,零月握住,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裸露的脖颈上。

精神力顺着皮肤相贴的地方侵入。

零月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就看到桦生安静地坐在那片由她开出来的花田边。

她不需要回头就知道零月的到来:“团长,你觉不觉得,红河出现在这个被封锁的小镇太过突兀,这根本就不符合“眼”的特征。”

“眼”是整个污染区的重心,它必定与环境有着不可分割的连接,可是红河,她的来历太过于扑朔迷离了。

零月赞同:“所以,红河究竟是不是如表面所见,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这件事还存疑。”

或许她背后还有更深的他们没有发掘到的牵扯。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更加谨慎行事,如果有机会,可以顺势而为,或者,主动出击。”

突然,两人神色一变,这是属于哨兵和向导的直觉。

桦生迅速抽离。

一阵刺耳的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一个怪物从窗外猛地撞了进来,直扑向他们!

零月反应极快,一把揽过桦生的腰,带着她敏捷地侧身,堪堪避开了怪物的第一次袭击。

红河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冲到了怪物面前,张开双手拦在中间,声音带着哭腔喊道:“不要!”

怪物修长的脖颈上,那颗软软倒垂的头颅左摇右晃,从来都是固定扬起着的慈和的嘴角,此刻似乎比平时平直了一些。

它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红河一眼,随即竟将她推开,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零月和桦生。

桦生后退,零月迎上,一把掐住了怪物细长的脖子!

石榴小镇的怪物等级,在零月这样的顶级哨兵眼里完全不够看,他仅用一只手就扼制住它,将其狠狠掼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刻意——一个从未表现出攻击性的怪物,为什么偏偏冲他们来?还偏偏当着红河的面下杀手?

红河彻底吓坏了。

起初她怕怪物伤害爸爸妈妈,现在她却怕爸爸杀了长颈怪物。

她越着急,零月和桦生就越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刚说找机会,机会就自己送上门了。

在红河凄厉的尖叫声中,零月面无表情,利落地掏出腰间的配枪,对准长颈怪物的脑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说到底,他们仍在任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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