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丁香的抉择
巨大的鱼身轻轻动了一下，庞大的形体如流沙般消散，化作点点微光。
下一秒，阿鱼的人类形态重新出现，脸色苍白，身形略微透明。
他双手温柔地托在丁香的两颊，小心翼翼地将她低垂的头抬起来，让她与自己对视。
丁香眼中涌出的泪珠，迅速消散在周围的海水里。
阿鱼心疼地用指腹揉了揉她泛红的眼角，哄劝：“丁香……你别哭啊。”
他捉住丁香的手臂，引导着她的手臂环上自己腰间，带着一丝祈求：“你抱抱我好不好？”
丁香泪眼朦胧，看着他半透明的身躯，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不应该自作主张，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这样了”
阿鱼有些手足无措，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握住丁香空着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入自己华丽长袍之内，贴在腹部肌肤上。
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近乎笨拙地讨好：“你不是最喜欢我的腹肌吗？你摸一摸呀，抱一抱我，亲一亲我，别伤心了？”
丁香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借着力道上前，在他冰凉的额头落下一吻。
此刻她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鱼就这样崩解消散，但如果将手中的金属牌给百川，她不知道阿鱼和自己能不能承受存活的代价。
阿鱼趁势搂住了她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
另一只手在她紧握的手掌轻轻一拨。
丁香的手中骤然一空——金属牌从她掌心滑脱，沉甸甸地向着海底断崖坠落而去。
阿鱼和丁香在幽暗的海水中紧紧相拥：“我听到他让你带着金属牌回去找他，我们不要听他的，好不好？我送你出去，你回到你的世界，好好生活，不要忘记我。”
丁香声音低哑：“当我已经拥有过天堂，你却让我回到曾经的泥潭中去，光是想一想，我就觉得无法呼吸。”
现在丁香两手空空，她终于可以给阿鱼一个完整而用力的拥抱，她的下巴搁在阿鱼的肩膀上，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有人说，当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抛一枚硬币。
在硬币脱手的那一刻，你会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此刻的丁香就是这样——在金属牌脱离她掌心的那一刻，她瞬间明晰了自己的决定：
她要阿鱼活着。
……
丁香出生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格斗场，自小就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她很早就觉醒为哨兵，很早就获得了名为【感知】的稀有能力。
可【感知】并不受她的控制，她被迫日夜感受着所有人纷乱繁杂的心绪——欣赏，怨恨，嫉妒，畏惧……
甚至她的母亲，在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内心深处想的也是——她能接替她成为新的格斗士，自己就能自由了。
后来，她历尽艰辛脱离了格斗场，成为了百川身边的一位下属。
在百川那里，她感受到了纯粹的对于她容貌与能力的喜爱。
她被这种纯粹所吸引，她亦沉迷于百川彼时的年轻俊美与雄心勃勃，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这就是她颠沛流离后的归宿了。
直到跟随百川进入泥湖污染区探险的时候，她遇到了这里的“王”。
它是一条她从未见过的蓝色大鱼。美丽又强大，她给它取名叫阿鱼。
丁香在阿鱼那里感受到了一种她从未得到过，甚至让她不知所措的东西——不掺杂任何功利、欲望与算计的，全然接纳与守护。
她沉迷于探索这种新奇的感受，也在与阿鱼的亲近中，为百川掠夺泥湖资源换取了方便之门。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她感知到百川对她的“喜爱”开始变质——算计、权衡、考量。
这感觉她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形形色色的人对她都是这样的。
几乎就在百川对她的感情发生偏移的同时，丁香心中对百川基于“纯粹”而产生的爱意，也迅速冷却、消散了。
后来，她和阿鱼被一同关在泥湖污染区的第七层。
最初的混乱与迷茫之后，她竟然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世界变得如此纯粹，日日夜夜包裹着她的，是阿鱼毫无保留的温暖的感情。
许久以后，她才从记忆深处，小心翼翼地拈出一个字来形容它——
爱。
可是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
她没有顾及阿鱼的感受，为了探查清楚百川的底牌，她刻意表现出对过去的亲近和留恋。
这虚伪的表演，深深地伤害了阿鱼，直接触发了泥湖污染区的“眼”崩解的条件。
丁香猛地推开阿鱼，向着金属牌坠落的方向游去。
她的视野一片晦暗，但金属牌如同幽暗深渊里的一点微光，指引着她前去。
在她重新将金属牌握在掌心的那一刻，阿鱼从身后轻轻地拥住了她。
他的手掌覆盖上来，将丁香紧攥着金属牌的手牢牢包裹住，祈求：“别……别去找他……”
丁香狠心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向着百川的方向游去。
百川身边的战况焦灼，阿鱼的怒火让无形的攻击愈发猛烈，他的属下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后几人浑身浴血，死死守护在他的身边。
防御屏障已摇摇欲坠，百川的嘴角渗血，脸色苍白灰败。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他突然笑了，起初只是嘴角勾起，后来，他竟然开始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丁香正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真是天助我也！在他还没找到机会主动出手的时候，“眼”就自动开始崩解！而想要活命，“眼”和丁香就只能接受他的奴役！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局面吗？
等他一切得偿所愿，彻底掌控泥湖之后，他一定要好好问问丁香——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就算是面对人老珠黄的她，他也还想着给她养老呢！就为了一条鱼，竟然敢背叛他！
报应！这不，最终还不是要回到他的掌心！
嗯？
百川的愉悦，被一个突兀闯入他视野的小小身影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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