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朕才是那错过“千亿”之人啊!
错过如此论述,让他如错过决定国运的军机。
李斯闻言,亦是重重一叹,脸上尽是追悔。
“蒙上卿所言极是!本相亦悔之不及!为何偏偏今日未曾前往?为何错过了这等足以改变帝国根基的论述?‘纸’固然神奇,‘金融’固然深邃,然与此等操控人心、重塑历史之论相比,竟显得……显得‘技’不如‘道’矣!”
他痛心疾首,如失瑰宝。
作为丞相,他太清楚这套理论若运用得当,将产生何等可怕的力量,能省去多少镇压与流血的代价!
嬴政将两位重臣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们脸上那无比真实的震惊、赞叹与浓浓懊悔,正如一面镜子,映照着他自己的心境。
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作为一统天下的帝王,他毕生追求绝对的掌控。
他推行郡县,收兵徙豪,书同文,车同轨,乃至“焚书坑儒”,无一不是为了粉碎旧秩序,建立他嬴政的新规,将帝国牢牢攥于掌心。
他以为做到了。
以为严刑峻法与强军足可镇服一切。
直到遇见了赵天成。
赵天成之言,像一柄冰冷而精准的匕首,刺穿他的自信,直抵最深层的焦虑——原来,真正的征服,远未完成。
原来,最大的不稳,不在山川余孽,而在那千万黔首的脑中之念!
那里面藏着对故国的记忆,对秦法的恐惧,对统一的怨恨!
而赵天成,不仅精准点出这他隐有所感却无法言明的痼疾,更拿出一整套匪夷所思的、系统性的解决之策!
非为镇压,而是引导。
非为毁灭,而是重塑。
非为防御,而是建构。
“降低对手,抬高自己”……“批判性继承者和革新者”……“扬长避短,重塑记忆”……
每一词,都似一道闪电,劈开他脑中迷雾,照亮一条前所未想的统治之路。
此路比武力征服更复杂,更精细,也更彻底。它要征服的不是土地人身,而是时间、记忆、人心!
若成,大秦将非仅靠暴力维系的新朝,而成顺天应人、承华夏正统、开万世太平的唯一合法政权!
六国遗民将非被迫臣服的降虏,而是重归统一大家庭的迷途羔羊!
这蓝图……太宏大,太诱人,也太骇人!
嬴政感到掌心微湿。
他一生历险无数,即便面对荆轲匕首、高渐离筑击,亦未如此刻般心神激荡。
这是一种触及超越时代智慧的震撼,一种恍若窥见天机的战栗。
同时,一股强烈至极的懊悔,如毒蛇噬咬其心。
为何?
为何自己当时不在那耳房之中?
李斯蒙毅只悔错过论述,而他嬴政,错过的是一次与这超时代智慧直接碰撞、深究的绝无仅有之机!
竹简所录虽详,然文字终是文字,岂比亲耳聆听?
那些关于周朝评价的分寸拿捏,那些关于秦史宣传的细节处理,那些应对六国反击的策略微调……有多少精妙,是在竹简中无法尽显的?
若己在场,必能抓住更多关键,更好消化此惊世之论!
而己,竟错过了!
竟因处理他务,竟因……总之,错过了!
一股难言的烦躁与惋惜涌起。
他甚至生出荒谬之感:朕才是那错过“千亿”之人啊!
赵天成所求不过速死,而其脑中所藏,却是足定万世基业的无价之宝!
可恶!可恨!可惜!
嬴政胸膛微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在这落针可闻的殿内,却显分明。
李斯与蒙毅立刻感受到陛下身上那丝不寻常的情绪波动,垂首更低,不敢作声。
良久,嬴政才缓缓开口,声仍平稳,却多了一丝冰冷决断与难以掩饰的急切。
“李斯。”
“臣在。”
“赵天成此论,除扶苏、章邯,竹简制作、传递途中,尚有何人可能窥知?”嬴政目光如鹰,锁定李斯。
“回陛下,长公子行事缜密,所用皆心腹,竹简乃其亲刻,加密送出,应无旁人知晓内容。”李斯即刻回禀。
“那传信狱卒……”嬴政眼中寒光一闪。
“陛下放心,此二人乃蒙上卿亲手挑选,绝对可靠”李斯忙道。
嬴政微颔,目中杀意稍敛。
此事关天,绝不可泄。
此论如双刃剑,用善可定天下,若为六国余孽所用,反噬大秦,后果不堪设想。
“李斯。”
“臣在。”李斯肃然应声。
“赵天成此论,汝既已览,以为当前最急之务为何?”嬴政问。
李斯深吸气,迅速整理:“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其一,立刻严控关于赵天成一切信息,尤其是此论,必须列为帝国最高机密,知情者范围绝不可再扩。其二,臣需即刻根据长公子所录要点,结合我大秦现状,草拟详尽的‘构建国家认同、重塑历史叙事’之策论,包括对周史的重新定性、对六国时代的批判框架、对我大秦历史优势的宣传重点、及具体推行渠道步骤。其三,此事牵涉史官、博士、御史乃至地方官吏,需陛下圣心独断,择最可靠之人逐步推行,绝非朝夕之功,必得周密计划,稳步推进。”
思路渐清,他终是极优的执行者。
“嗯。”嬴政认可,“策论之事,由你全力负责。十日内,朕要见初稿。谨记,务必审慎,所有论述,需立于不败之地,经得起推敲。”
“臣遵旨!”李斯感肩上担子千钧,但亦涌起强烈使命感。若成此事,其功远超制定任何律法。
此刻,三人心中,仍被那巨大震撼充斥。
赵天成之形象,越发神秘莫测。
其人似无尽宝藏,每次以为窥全貌时,又展露更惊人、更深邃的一面。
从求死到剧透,从金融到技术,今更直达意识形态核心……
彼还知多少?
其极限何在?
而如此身怀惊世之学、足影响国运者,竟一心求死……这实是对他们这些苦求治国道者最大的讽刺。
嬴政忽收回目光,看向李斯与蒙毅,问:“二卿现以为,那‘纸’之一物,还重要否?”
李斯与蒙毅皆是一怔,随即面露极复杂之色。
李斯苦笑拱手:“回陛下,‘纸’固重要,其便于书写、利于传播之性,于推行方才所议之‘新叙事’大有裨益,甚至是关键之物。然……然与‘国家认同’、‘历史重塑’此等根本之论相比,‘纸’终是‘器’,是工具。而赵先生今日所授,乃是‘道’,是运筹帷幄、决胜于人心之战略。臣……臣如今方知,此前目短,竟执着于‘纸’之秘法,险些舍本逐末。”
蒙毅重叹:“臣亦作如是想。得十张纸,不如得赵先生一论。若能将其脑中韬略尽数汲取,何愁天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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