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许能扭转乾坤的‘软刀子’…

“李斯啊李斯，你自负智计，却在此等大事上犯糊涂！”他喃喃自语。

此刻，他来不及懊悔，强烈的求知欲和执行力瞬间占据上风。

他开始疯狂思考如何将这套理论落地，如何改造、利用“小说家”这一概念。

当陛下召见的命令传来时，李斯几乎是跳了起来，抓起那卷密简，脚步匆匆地奔向皇宫，脑中已飞速草拟了数个初步的执行方案。

宫门处。

蒙毅正与卫尉交接事务，接到宣召，立刻整装前往。

他尚未知悉具体内容，但见信使神色凝重，心知必有大事。

章台宫内，灯火通明。

嬴政负手立于殿中，那卷竹简就放在御案之上。李斯与蒙毅快步进殿，行礼之后，立刻感受到殿内不同寻常的压抑与凝重气氛。

“都看看吧。”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将竹简推向李斯。

李斯恭敬接过，迅速浏览——虽然他早已看过，此刻却需伴装初次接触。

他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极致的震惊、困惑，以及努力理解的专注，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

他边看，边忍不住低声惊呼：“这…这…小说家竟有如此功用？舆情…叙事权…泄压阀…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蒙毅在一旁等候，看着李斯那毫不作伪的震惊表情，心中好奇到了极点。

待李斯“看完”，深吸一口气，将竹简递给蒙毅。

蒙毅接过，目光扫过，起初还有些疑惑，但随着阅读，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微微张开。

“街谈巷语…竟能关乎国运？讲故事…能顶得上千军万马？”

蒙毅无法理解，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陛下，这…这赵先生所言，是否过于荒诞了？我大秦锐士、严明法度，难道不及那些虚无缥缈的故事？”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李斯：“李斯，你如何看？”

李斯立刻躬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兴奋。

“陛下！臣初读之时，如遭雷击，只觉得荒诞不经。然细思之下，却惊出一身冷汗！赵先生之论，虽用语离奇，却直指要害！”

他开始运用自己的理解进行阐释。

“其所言‘小说家’，绝非仅指记录琐语之稗官。其意指的是一套通过民间故事、歌谣、传说来窥探民情、引导民意、甚至构建文化认同的庞大而隐秘的体系！”

“臣以为，此论至少有三大可怖之处，亦有三大利好！”李斯思维敏捷，迅速总结：

“可怖之一：我朝严控言论，或已将此洞察民情之窗彻底关闭，如赵先生所言，乃是‘自毁耳目’，身处危楼而不自知！”

“可怖之二：若六国余孽暗中利用此道，编织传播利于复辟之故事谣言，其危害远胜刀兵，防不胜防！”

“可怖之三：民心似水，堵则溃，疏则导。我朝律法森严，民怨无处宣泄，若持续高压，确如赵子所言，恐酿巨祸！”

他话锋一转，眼中放出光来：

“然，利好亦由此生！若陛下能洞察此力，并掌控此力！”

“利好之一：可重建一隐秘高效的舆情收集网络，直达市井乡野，察知真正民怨与吏治得失，胜似万千黑冰台！”

“利好之二：可主动编织故事，宣扬大秦统一之功、陛下之圣明、新法之利、未来之盼，潜移默化，化民于无形，此乃‘软刀子’，胜似千万酷吏！”

“利好之三：可疏导怨气，提供一虚幻之宣泄渠道，如其所言‘泄压阀’，将民愤化解于故事笑谈之中，大大增强社稷韧性！”

李斯越说越激动，最后重重顿首：“陛下！赵先生之论，非是虚言！乃是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治国之门！其所揭示之‘叙事权’，实乃不亚于军权、法权之第三权柄！若能掌控，必定对新法推行和强化认同感由帮助！昔日废黜，或是未明其用；今日观之，当重建之，引导之，为我所用！”

蒙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还是觉得“故事”没那么大力量，但李斯这番解读，将之上升到了“第三权柄”的高度，结合赵天成那些骇人的预言，让他也不由得慎重起来。

他迟疑道：“丞相之言，虽有理。然…然如何重建？又如何确保其不为恶人所用？若朝廷公然提倡‘小说家’，岂非与‘焚书’之策背道而驰？恐引起朝野非议。”

嬴政此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决断力：“蒙毅所虑，不无道理。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朕所惧者，非非议，而是蒙蔽！朕所求者，非虚名，而是实控！”

他走到殿中，目光如炬，扫视二人：“李斯所言，深得朕心。叙事权柄，岂能旁落？昔日废除，是因其无序难控，恐生惑乱。而非其无用！今日既知此力可怖亦可敬，岂能因噎废食？”

“朕意已决！”嬴政斩钉截铁，“即日起，密旨筹建衙署，明面上整理古籍轶事，暗地里，给朕做三件事！”

“其一，选拔机敏忠诚之士，深入市井乡野，不察刑狱，专听‘故事’！给朕将民间流传的各种歌谣、传说、笑话、怨言，乃至孩童嬉戏之语，悉数记录上报！朕要听到咸阳、听到天下真正的声音！”

“其二，召集那些精通文墨、知晓各地风俗佚事、善于编故事的博士、方士、甚至优伶！加以甄别训导，令其依据朝廷所需，创作故事、歌谣、戏本！内容么，”嬴政冷笑一声，“就按赵天成所言，多讲战国之苦、统一之安！多讲秦法虽严却公！多讲朕之功、帝国之盼！要讲得生动，讲得有趣，让黔首爱听，能传！”

“其三，严密监控各地流传之故事谣言，凡有诽谤朝廷、蛊惑人心、怀念六国者，追溯源头，严惩不贷！同时，以吾之故事，攻彼之谣言！”

他看向李斯：“李斯，此事由你全权负责！人选、章程、如何与各地官吏协调而不泄密，由你速拟方案！记住，此阁之事，列为最高机密，唯我三人知之！对外，只说是整理散佚文献！”

他又看向蒙毅：“蒙毅，你需暗中配合，选拔可靠卫士，负责文渊阁人员之安全与密信传递，并监控咸阳城内舆论异动。”

李斯激动万分，深深拜倒：“臣领旨！陛下圣明！此真乃化害为利、点石成金之策！臣必竭尽全力，将此‘叙事权柄’，牢牢握于陛下手中！”

蒙毅亦肃然领命：“臣遵旨！定保此秘万无一失！”

嬴政走到窗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到无数无形的故事在黑暗中流动。他轻轻自语，又像是在对李斯和蒙毅说：

“赵天成…如今，又赠朕一把或许能扭转乾坤的‘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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