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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锦绣坊开业的余波,如投入湖心的巨石,在青河镇乃至整个宁州府都激起了滔天巨浪。

展厅内,谢长风甚至没顾上行礼,一脚踏入,那张总是儒雅的脸上满是混杂着疲惫的狂热,他手里攥着的不是账册,而是一张被揉得发皱的拜帖,上面是永定侯府的火漆印!

展厅内,谢长风几乎是撞了进来,那身价值不菲的云锦长衫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他脸上混杂着极致的疲惫与狂热,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烫金拜帖,直接拍在乔兮月面前的桌上,火漆印赫然是永定侯府的徽记!

“郡主!”他声音沙哑,指着那拜帖,像是指着一座金山,“永定侯府!为了求一只八音盒,世子爷差点跟新科榜眼在锦绣坊里打起来!京城已经疯了!您不是在卖东西,您是在……开宗立派!”

乔兮月只是浅浅地笑着,为他续上一杯温热的花茶,仿佛那滔天的富贵,还不如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来得有趣。这份异于常人的平静,让谢长风那颗被黄金晃得有些发晕的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神情凝重:“郡主,钱万金那边……”

“一条被拔了牙的疯狗,还能怎么叫唤?”乔兮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传信回京,将声势造到最大。另外,放出风去,就说此物机巧太过复杂,我短期之内,再难做出第二批了。”

“我懂了!”谢长风的眼睛瞬间亮了,“物以稀为贵!您这是要将它捧上神坛!”

送走兴奋不已的谢长风,乔兮月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敛去。

送走打了鸡血的谢长风,乔兮月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冰封。她走到窗边,看着对面死气沉沉的南风楼,眼神比窗外的残雪更冷。

“夫君,你觉得,一条被逼入绝境的毒蛇,在死前会做什么?”

黎子钊走到她身后,将大氅披在她身上:“会用尽最后的毒液,咬向最让它憎恨的人。”

“不错。”乔兮月冷笑一声,对着角落阴影处,屈指一弹,“玄翊,传我命令。从今天起,南风楼一只苍蝇飞出来,我都要知道它的落点。尤其是他们后厨采买的渠道,给我盯死了。我倒要看看,这条蛇的毒牙,想从哪里下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黎子钊握住她的手,“你护着这一方百姓,我便护着你。”

他用一个读书人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为他的妻子,撑起了一张无声的保护网。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万金楼,三楼雅间,死气沉沉。

钱万金枯坐了三日。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乌木小瓶。

拔开瓶塞,一股奇异的、带着一丝甜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牵机引。南疆王庭秘药,无色无味,入喉片刻,便会让人四肢僵直,头足相就,最终在无尽的痛苦中,窒息而亡。

他看着那瓶晶莹的毒液,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滔天的恨意与疯狂彻底吞噬。

“乔兮月……黎子钊……”他用舌尖玩味地舔过这两个名字,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我活不了,那你们,就一起下来陪我吧。”

不到一个时辰,一个叫张婆子的粗使仆妇,被带到了南风楼的后门。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在赌场欠了整整一百两的巨额赌债。

当一袋沉甸甸的雪花纹银,和那个装着剧毒的小瓷瓶,一同摆在她面前时。张婆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事成之后,银子是你的,儿子也能活。”心腹的声音像淬了冰。

回到那间低矮潮湿的杂役房,张婆子反手插上门栓,整个人沿着冰冷的门板滑倒在地。

她颤抖着手,将那袋银子倒在肮脏的地上,雪白的银锭在昏暗的油灯下,散发着鬼火般的光。

她仿佛看到的不是钱,而是儿子那条血淋淋的、被打断的腿。

另一边,那个冰凉的小瓷瓶,像一条毒蛇,正隔着粗布衣裳,对着她的心脏,缓缓吐出信子。

她知道,只要做了,儿子能活;可她也知道,一旦败露,死的,就是她全家,还有那个给了她女儿一片天的活菩萨。

就在她即将被罪恶感吞噬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她的小女儿,那个被授衣女学选中的幸运儿,穿着一身干净的学堂制服,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小姑娘的脸蛋被养出了健康的红润,那双曾经麻木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盛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娘!你看!”小姑娘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一朵歪歪扭扭并蒂莲的帕子,脸上满是骄傲,“这是夫子教我的新针法!还夸我将来一定能成为铺子里最好的绣娘!”

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声音清脆又响亮:“娘,等我出师了,郡主会给我二十两银子的嫁妆呢!到时候,我就把钱都给你,给哥哥娶个漂亮媳妇,咱们家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她仰起头,看着母亲,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粹的孺慕与信赖。

“娘,夫子今天还教了我们一句诗,叫‘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她说,郡主给了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一片天,这份恩情,比天大,比海深,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一辈子都不能忘了!”

“轰——”

小姑娘最后那句话,像一道滚雷,狠狠劈在了张婆子的天灵盖上。

她猛地低头,看着女儿那张不染尘埃的、写满了希望与感恩的脸。她怀里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几乎要让她窒息。

而那个小小的、冰凉的瓷瓶,则像一条毒蛇,正隔着粗布衣裳,对着她的心脏,缓缓吐出冰冷的信子。

张婆子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

翌日,天还未亮。

黎家新宅的后门,被一只颤抖的手,轻轻叩响了。

玄翊推开门,看到的,是跪在清晨薄霜里,浑身抖如筛糠的张婆-子。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声音在寒风中破碎,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大人……奴婢……奴婢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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