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章 摸摸头
历朝历代天幕之上,随着嬴子慕的讲述,那对应的冰冷而残酷的画卷也在徐徐播放,
从商周神权的消散,到汉唐律法的枷锁,直至明清那令人窒息的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毁灭……
每一个字,每一幅图,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时空长河中所有女性的心上。
商朝
一位身着华丽祭服、手持玉琮的女祭司看到天幕上展现妇好率军征伐、主持国祭的英姿时,她眼中是骄傲与认同。
然而,画面急转直下,周礼取代商祀,神权旁落,女子被彻底逐出祭祀核心。
她手中象征沟通天地的玉琮“哐当”坠地。
“什么?!”她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天幕上周公制礼中的‘男外女内’的条文。
“ 我执掌卜筮,代王问天,沟通鬼神,何曾分过内外!这…这后世之‘礼’,竟是断我神权之路的枷锁?!”
她环顾肃穆的宗庙,第一次感到这神圣空间的冰冷,一种巨大的、被后世背叛的悲凉笼罩了她。
东周
一位通晓诗书的贵族女子正教导幼女。
天幕展示《礼记·内则》中“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的条文时,她手中的竹简微微颤抖。
“姆教婉娩…屈服听从…” 她喃喃重复,眼中是深深的困惑,
“我习《诗》《书》,知礼仪,明进退,并非只为‘屈服’!昔日许穆夫人赋《载驰》救国,岂是‘内言不出’?
这后世之‘礼’,为何要将我辈如鸟雀般囚于金丝笼中?”
她看向窗外广阔的天地,第一次对自幼习得的“妇德”产生了尖锐的质疑。
汉朝
长安一深宅大院里,看到天幕上“夫为妻纲”的字句如巨石压下,
紧跟着“夫殴妻减罪,妻殴夫杖百”、“七出”之条,
在院中执笔记录的少女,猛地扔笔,墨汁溅污了绢帛,
“服?屈服?我读圣贤书,明理知义,竟生来便是要‘屈服’于一人之下?
夫若不良,殴我辱我,我竟连反抗都是重罪?‘七出’…好一个‘七出’!无子、妒忌、口舌…皆是悬顶之剑!”
她抚摸着书卷,第一次感到这些承载智慧的文字,竟也能编织成了勒住咽喉的麻绳,
窒息感扑面而来,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无力。
唐代
一农舍之中健壮的农妇正与丈夫一同整理农具,准备耕种。
天幕清晰地展示《武德七年令》、《开元二十五年令》,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她,以及她的女儿们,从此几乎失去了合法拥有土地的资格!
“寡妻妾”那可怜巴巴的三十亩,或者需要家族男丁死绝才能立户的五十亩,如同尖刀剜心。
“凭什么?!”她一把推开农具,指着天幕对丈夫怒吼,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我的田,哪一块不是我与你一同流汗开垦?哪一粒粮不是我与你一同弯腰收割?
朝廷凭什么说这地没我的份?!只因我是女子?
若你早亡,族中兄弟夺我田地,我与孩儿喝西北风去?那户籍上的寡妻妾受田女子,哪一个不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恐慌如潮水般淹没了她,赖以生存的田地被釜底抽薪,愤怒的火焰在她眼中熊熊燃烧。
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没有土地,就没有真正的立足之地。
明朝
宫墙深处的一位年轻的低阶妃嫔正对镜梳妆。
天幕上,朱元璋殉葬40人、朱棣殉葬30人的冰冷数字,以及郭爱入宫不足月便被逼自缢的惨剧血淋淋地呈现。
“啊——!”她手中的玉簪摔落,摔得粉碎。
镜中花容月貌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殉…殉葬?!不…我不要!我不要给那个我从未见过的老皇帝陪葬!”
看着天幕上那些如花生命被强行终结的画面,她浑身战栗,瘫软在地。
宫墙不再代表荣华富贵,而是变成了活棺材的象征,绝望的阴云笼罩了她。
清朝
江南小镇一昏暗阁楼里,一位母亲含着泪,颤抖着手,正用长长的裹脚布缠绕年仅五岁女儿那尚未长成的小脚。
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狭小的空间回荡。
天幕上,幼女因缠足感染溃烂而死的惨状,
紧接着,是弃婴塔中焚烧活婴的滚滚浓烟,
是“连溺三女,末者焚尸投江”的地狱绘图,
是典妻契约上“禁见亲生子”的冰冷字句。
“我的儿啊——!”母亲看着女儿痛苦扭曲的小脸,再看看天幕上那些被彻底物化、残害、抛弃、买卖的女性命运,
终于崩溃,一把扯下裹脚布,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嚎啕大哭。
“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啊!这世道…这吃人的世道!凭什么这样对我的女儿?!”
她的哭声里,是千千万万被压迫到尘埃里的母亲共同的绝望与控诉。
看着弃婴塔的影像,她仿佛看到自己或姐妹也曾是塔中焦骨,
看着典妻契约,她感到自己也随时可能成为被典当的生育工具,
麻木的心被天幕彻底撕裂,露出血淋淋的、积压了千年的痛楚与愤怒。
天幕之下,万籁俱寂,唯有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在无数个时空的闺阁、田野、深宫、陋巷中响起。
那画卷上冰冷的文字与图像,不再是遥远的历史,而是她们正在经历或即将坠入的深渊。
从商朝女祭司手中坠落的玉琮,到清朝母亲扯下的染血裹脚布,一条清晰而残酷的坠落轨迹,刺痛了所有时空女性的眼睛和心灵。
原来,她们并非生来卑贱。
原来,那看似天经地义的压迫,是一步步精心设计、层层加码的牢笼!
这迟来了千年的“看见”,是如此的痛彻心扉,却也如同一颗火种,在无尽的黑暗中,开始点燃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
【嬴子慕方才字字泣血的控诉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只余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虽脊背依然挺直如松,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沉浮的痛色,却像被风雪冻伤的孤鸟。
直到一只宽厚、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属于男性的沉稳力量,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头顶传来的温度是真实的。】
(https://www.02ssw.cc/5036_5036712/44190002.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