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将军府的关注
第二十九章 将军府的关注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长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所有嘈杂，所有议论，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此刻非常安静。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安静。
百姓们的脖子僵硬地转动，从那辆华贵得不似凡物的马车，看到车壁上那枚栩栩如生、咆哮欲吞天的猛虎徽记，再缓缓地，挪到那个被秦伯护在身后，瘦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小女孩身上。
这是……什么情况？
镇国大将军府！
那是整个淮南，不，是整个大安王朝南方，权力的最高象征！
他们竟然……竟然是冲着这个刚刚还在被污蔑、被唾骂的小姑娘来的？
所有人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秦伯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擂，随即，一股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明白了。
他送出的那封最高级别的密信，动用的正是听雪卫与将军府之间，最隐秘、最紧急的联络渠道。
他原本以为援兵至少要等到夜里，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如此堂皇、如此霸道、如此不容置疑的形式！
将军府，亲自来接人了！
然而，这份能让秦伯安心的狂喜，对鹿小草来说，却是另一重极致的恐惧。
“将军府”这三个字，在她小小的世界里，比“衙门”还要可怕一万倍。衙门抓人还要讲个罪名，可这种权贵之家，想要捏死她这样一只小蚂蚁，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她是不是……闯了比天还大的祸事？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鹿小草的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下意识地死死揪住秦伯的衣袖，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名叫福伯的管家将她的惊恐尽收眼底。
他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反而朝着她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这是一个充满善意的姿态，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温和而坚定的力量。
“姑娘不必惊慌。”
“将军与夫人听闻百草堂义举，也对歹人当街行凶感到震怒。特邀姑娘与令兄入府暂避，以保万全。”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不疾不徐地传遍了整条街道。
它给了所有人一个体面的台阶，也给这件事定下了一个不容辩驳的基调。
——这不是抓人，是保护！
——这不是问罪，是嘉奖！
围观的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自豪感，猛地从胸腔里炸开！
“天呐！原来是这样！”
“将军府是来给小菩萨撑腰的！”
“我就说嘛！小菩萨是好人，连将军府都知道了！”
他们明白了！
原来他们刚刚挺身而出的义举，不仅是对的，还得到了这淮南最高权力的认可！
这比自己得了赏钱还要让人激动！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鹿小草的眼神都变了。那里面混杂着激动、热切，还有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她不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女，而是他们所有人共同守护的珍宝。
【哇呜！丫头！快答应！快答应啊！】
鹿小草的脑海里，朗轩的声音激动得都快破音了。
【这是天降的金大腿啊！比你那个破落户哥哥的腿粗多了！抱紧！一定要抱紧！有了将军府当靠山，以后在淮南横着走都没人敢惹你！】
可鹿小草哪里听得进这些。
她只是抖得更厉害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去那种地方……她不敢……
秦伯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心急如焚。他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急切地解释道：“姑娘，听我说！你仔细想想，李二狗为什么能调动衙役？他背后一定还有人！那个人，才是想要你和少主性命的真凶！”
“百草堂能护你们一时，护不了一世！只要你们还在外面，他们就会有层出不穷的阴招！”
“将军府，是整个淮南最安全的地方。”
“为了少主，也为了你自己，这是你们唯一的生路了！”
唯一的……生路……
这几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鹿小草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百草堂那紧闭的门扉。
里面，躺着她那个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的哥哥。
秦伯说得对。
她可以跑，可以躲，可以像以前一样，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藏起来。
可是哥哥怎么办？
哥哥需要安稳的地方养伤，需要最好的大夫和药材。
而这些，她都给不了。
她没有选择。
鹿小草缓缓地，缓缓地转回头，看着那位气度不凡的福伯。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进全世界的勇气，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福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轻轻一抬手，身后立刻有护卫领命而去。
他的安排有条不紊，专业且细致得令人叹服。
很快，一辆更加宽大、看起来减震效果极好的马车从街角驶来，专门用于转移重伤的谢司筠。
秦伯亲自抱着被子里的谢司筠，在一名随车而来的、看起来医术高明的府内医师陪同下，先行上了那辆马车。
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福伯这才转身，对着鹿小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姑娘，请吧。”
临上车前，鹿小草却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对着王大疤，对着那个被救了孩子的妇人，对着所有刚才为她站出来作证的街坊邻居们，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说话，但这一躬，胜过千言万语。
王大疤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又开心的笑容，他和他身后的码头兄弟们，用力地挥着手。
“小菩萨，好好的！”
“在那里面要吃好喝好啊！”
“别怕！我们都在呢！”
朴实的话语，带着滚烫的温度，熨帖着鹿小草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些善良的人们，眼眶微微泛红，这才转身，在侍女的搀扶下，踏上了那辆对她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华贵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
马车内部比想象中还要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柔软的毛毯，角落里的小香炉，正散发着安神静气的淡雅香气。
鹿小草拘谨地缩在角落里，小手紧紧地抓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一动也不敢动。
马车平稳地启动，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福伯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亲自提起桌上小巧的银质茶壶，为鹿小草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递了过来。
“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看你都冻坏了。”
鹿小草受宠若惊，连忙伸出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伯伯……”
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她冰凉的指尖，让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福伯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模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看似十分随意地轻声问道：
“听秦掌柜说，姑娘是从京城方向来的？”
鹿小草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福伯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用闲聊的口吻说着。
“那里的冬天，可比我们淮南冷多了吧？”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心话。
却让鹿小草的心，在一瞬间，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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