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矿

随着日头渐斜，宾客纷纷离席。

白君宜站在花园的入口处，送辞各位宾客，“慢走，归途顺遂，岁岁安康。”这场赏花宴过后，有的宾客便要启程归家了，再次见面，不知又要到何时。

她面容温婉，举止优雅，也如同这春日里的花，卢一蒿则在一旁协助，脸上带着谦逊的微笑，二人尽显主人家的周到。

人群渐渐散去，喧嚣声也慢慢平息。白君宜在人流中扫过，目光忽地停留在远处席面的三人身上。

是朗月和她的两名随从，她们并没有随着众人一同离去，而是静静地坐在席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盘着两个核桃，眼神时不时扫过离去的人们，像是在等着什么。

白君宜心中微微一动，正欲派人去询问，却见朗月霍然起身，面色古怪地带着随从缓缓走来。

卢一蒿忽而察觉白君宜那边停了动静，稍稍回头看了一眼，也注意到了朗月朝这边走来。他微微皱眉，盯了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回过头去继续送别最后几位宾客。

朗月带着人来到白君宜面前，微微行礼，礼貌寒暄了几句。

白君宜也回应着，但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担心她有什么事，便关心道：“是今日宴席有何不妥吗？怎的见你没太热闹，还是说，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好多了，已经没事了，”朗月干笑了两声，全然忘了还要装身子不适。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卢一蒿那边，终于，等到了最后一位宾客也离开后，她顿了顿说道：“君宜姑姑，我有些事想和卢郎君单独说说，不知可否？”她眼睛忽闪忽闪，浅浅的笑着。

白君宜闻言一愣，她扭头看向卢一蒿，见他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疑惑。朗月和卢一蒿原本并不相识，这几日也没有过多的来往，此时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令人费解。

即便不解，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莞尔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亭子说道：“既然如此，那边清静些，请便吧。”

随后转过头，对卢一蒿说道：“卢郎，我就在这等你好了。”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切莫怠慢。

卢一蒿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带着朗月往亭子走。

他微笑着提醒朗月脚下台阶，原先那股提防之意，好似在听到二人“姑姑”“阿月”的互相亲昵后，消散了。

朗月刚跨上台阶，便注意到了亭中挂着的一只竹制的占风铎，这风铃的上半部的莲花托雕工细腻，花瓣纹路清晰可见，而下面的竹节铃舌长短粗细不一，还能看见粗糙的刀工。

风吹竹震，叮咚清脆如潺潺流水。

卢一蒿顺着朗月的视线抬头，不禁笑道：“这是白老家主在世时教小儿做的，不成样子，见笑了。”

朗月应道：“怎么会，则临弟弟手巧。”无论做工如何，能把它挂在这，足以见家中上下和睦。

两人坐下后，卢一蒿随即唤人上茶。朗月却摆了摆手，说道：“多谢，但不必了，我只问几个问题。”

见她一脸严肃，卢一蒿不由得心中一紧，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说道：“不知朗小娘子有何指教？”

朗月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着卢一蒿，紧抿着嘴斟酌不下，忽然松掉一口气，郑重其事道：“我且问，你可有做过对不起白家的事？”

卢一蒿闻言神色一怔，下意识偷看了一眼正在花园里忙碌的白君宜。她正翻阅着从各家的花卉预定文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他嘴角微微抽搐，严肃道：“阿月，这话从何说起？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朗月见他不认，耸了耸肩，直言道：“误会？昨夜我亲眼看见你跪在白老家主的床榻前忏悔，这也能误会吗？”

话音落地，仿佛空气瞬间凝结，一阵寒气顺着卢一蒿的脊柱上爬，渗得他脑子轰鸣。他再次偷了一眼白君宜，双眼圆睁，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又像被哽住了。

他眼神飘忽不定，咽了一口口水，回过神来连忙否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做过这种事。”

朗月却毫不退让，她摊开双手又重重落在石桌上，缓缓说道：“不必狡辩，昨夜是何时辰，穿的什么衣服，我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但你确定要听吗？”

见他垂着头默不作声，朗月随即接着说道：“你前脚离开，后脚便又来了一队巡夜的厮役，我猜他们是在院外恰好遇到了你，见你状态不对，这才又进来巡视了一圈。你若再否认，待找出那几个巡夜的，可由不得你再分辨了。”

卢一蒿被朗月的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心中惊慌，却又不敢在白君宜面前露出破绽。他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朗月手指搭在石桌上，有节律地敲击着，望了一眼远处的白君宜。她那边始终没有要打听谈话的意思，很是信任卢一蒿。

“你觉得呢？”

“……”卢一蒿瞪着对方，紧抿着嘴。

朗月轻笑一声，“卢郎君，你当我和其他人一样，是为了金矿而来？我阿翁与白老家主那是过命的交情，我尚且要称白娘子一声姑姑，断然不会做出这等龌龊事。白老家主是死于非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焦灼着，紧紧攥着衣袖一言不发。朗月也给足了他时间，盯着他身后的影子被一点点拉长，逐渐失了耐心。

正要开口，突然，他一拳锤在自己腿上，颤抖着声音说道：“阿月，你可知，灵岭的一切都是由我夫人——白家家主定夺的，但山里的管理是由我负责……”

“一年前，藏灵山上，有一个矿夫在采矿时发现了一座金矿，他想要占为己有。我带人去处理这件事，怎料，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不知何时来的，他们手里没有轻重，失手撞到了她，她滚下了山，一尸两命。”

卢一蒿的声音微微颤抖，看了一眼朗月，继续说道：“那矿工不肯放过我，非要闹大这件事。他不要赔偿，只要金矿。我担心因此事办事不力被白老家主责怪，便加大了赔偿力度，但我清楚，无论是其他还是那金矿，都是白家的产业，绝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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