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悲事
后来长大了搬进尹家别墅，布置花园的时候，父母也问过她的意见。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可是她的意见，父母都参考了。
想到这里，两个女孩嘴角都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天还没亮，黄骄余拉着尹骄余钻进亭子里坐下。时间好像变慢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黄骄余在讲述自己的父母对自己有多好，自己又有多幸福。
譬如说会把好吃的食物都留给她，会给她布置最漂亮的粉色绸缎的房间，会跑遍全城给她求最罕见的琉璃镯。
只不过讲来讲去，都是一些很小的时候的事。
尹骄余有些好奇：“那你现在呢？”
她其实有几分好奇，因为古代的小姐似乎都成亲很早，看黄骄余年纪不小了却还住在自家宅子里，她想，应该是黄家父母支持女儿自己的意见，不会逼她嫁人。
就像自己的父母也曾明确表达过一样：“咱们娇娇以后想结婚就结，不想结，就算了，等爸妈退休，你掌管家族企业，谁还有心思管情情爱爱的。”
只不过直接问出自己的好奇有些不礼貌，尹骄余还是语气隐晦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你现在呢？”
“现在……”黄骄余垂下眼，再抬起眼时笑了笑，不过有几分勉强在里面，“现在爹娘当然也对我很好啦，就是……自从弟弟出生之后，他们就更加关注他了。”
尹骄余嘴角的笑意蓦然僵住。
“不过……也怪我自己嘛，小时候非要粉色绸缎布置的房间，长大后觉得幼稚想拆掉重新布置，爹娘不同意也是正常的，毕竟来回折腾两次还费银子，什么样的房间不能住啊。”
听见她的话，尹骄余下意识抬眼去看她的屋子，在看到隐没在夜色里的一片沉寂时，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你的丫鬟呢，你半夜出来，难道没有丫鬟跟着你吗？”
“哦，我早就没有丫鬟了。”她轻描淡写道，“爹娘说家里要省银子，攒着以后给弟弟置办新宅子，就把我从前的丫鬟赶出去了。”
“……”尹骄余歉疚道，“不好意思。”
她低下头，见她的手腕也是空空的。
感受到尹骄余的视线，黄骄余耸耸肩：“琉璃镯也送给弟弟的通房丫头了，弟弟很喜欢她，我这个做姐姐的让一让也正常。”
尹骄余小心翼翼地问：“那，现在你在家里……”
是不是处境很差？
黄骄余自嘲般地笑笑：“也还好，不过爹娘天天念叨我，说我也不嫁人，也没人要，天天在家里吃白饭，也不能帮衬弟弟，说要我找个活干。”
听着她语含苦楚，尹骄余眼睛酸酸的。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尹骄余问，“外面还有很广阔的世界，你能见识到许多在宅子里见识不到的事，等你出去了就会发现，在宅子里发生的一切可能都不算什么……”
“然后我找到活了。”黄骄余突然打断她，“爹娘给我找了个事干，虽然……不太舒服，但好歹赚到了银子给弟弟用，而且自从我干了这个，再没听见爹娘念叨我。”
“是什么活啊？”黄骄余一个闺阁小姐出去做工，尹骄余脑中飘过无数种可能：绣娘，经商，亦或者是歌姬舞姬……却不想，黄骄余说：
“是做戏奴。”
尹骄余猛然起身，凉意顺着脚后跟爬上后背，激得她四肢百骸战栗不已：“你说什么？”
“怎么了？”黄骄余的目光在烛火下明明灭灭，雨声在耳边倏然变大，裹着她的声音送到尹骄余耳边，“做戏奴，表演皮影戏，工作时间说是夜半，其实是在午夜前，虽然啊……有些痛苦，但是爹娘再没念叨我……爹娘再没念叨我……”
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要飘到天上去。
黄骄余是鬼。
生前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为了给儿子攒钱，将女儿卖给皮影戏老师傅做戏奴换银子。黄骄余被老师傅带回家后，灌以水银，活剥人皮，活拆人骨，做成皮影人偶，日日在半夜被人围观。这也正是她嘴里的“活”，因为过于痛苦，她是时时发出哀嚎声，至于她说的“再没听见爹娘念叨她”，不过是因为黄家夫妇从未去看过皮影戏，也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每当夜半皮影结束，人群散场，黄骄余的身体便被那老师傅装进篮子里挑着离开，而鬼魂则回到了她生前的家，在院子里徘徊，一遍一遍地回忆她小时候爹娘给过的“甜”，自己骗自己。
一个白闪打过，照亮了半个院子，也照亮了尹骄余的身体，却没能照亮黄骄余半分，紧接着，一个雷响炸起，在寂静的夜色里尤为骇人。
天，怎么还没有亮？
“天亮之后，他就会来接我，和我的身体相融。”黄骄余面色惨白，她强行挤出一个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他说，这份工我要永远永远地做下去，等我的身体破损了，自有别人为我修补……”
“尹姐姐，我是真的，很爱这份工作啊……”她如同梦呓一般呢喃着，究竟不知是说给尹骄余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雨停了，天终于亮了。
天光大亮的那一瞬间，黄骄余抬手，指了指尹骄余身后：“他来了，我该去工作了。”
尹骄余回头，看见了那个老师傅。他正挑着担子，见到尹骄余的那一瞬间，冲她点了点头。
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昨天一样的布包，塞进尹骄余怀里，带着黄骄余离开了。
尹骄余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打开手中的布包。
终于，她看到了惦念已久的黄牌。
三个小时刚好在这个时候结束，瞬间天旋地转，周围场景转换，等到再抬头时，她看到了面色焦急的云图幸和池楠楠，以及玩味看着她的，闻续引。
“太好了，你成功了，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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