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阴婚
等到再回过神来时，第三杯水已经下肚，大半碗饭也已经没了。尹骄余口中咀嚼着，终于能分出些精力在脑袋里思考一些事了。
这个村子虽然叫弥公村，但是自他们入村以来，看到的却都是女人，就连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也个个都穿着裙子扎着小辫子，不见是有男孩的样子。
是男人都闭门不出吗？
尹骄余夹了一口菜，抬眼观察着农妇们。
农妇们把郭复和包淳淮夹在中间，热情地给他们夹菜，不断嘘寒问暖。这幅模样……活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件一样，争着抢着把他们捧在手心。
反观女生们这边，则是一片冷冷清清，都是自吃自饭，无人问津。
这样看来，应该就是这群农妇们少见男人。
难道弥公村的“公”字，其实是别的含义？
可如果这里男人稀少，院子里的孩子怎么又那样多呢？
“你也觉得不对劲吗？”突然，一道细小的声音在尹骄余耳边响起，尹骄余偏头，见是坐在她左边的程谨在跟她说话。
“你有什么发现吗？”尹骄余低声问道。
“这村子里看起来只有女人，没有男人。”程谨和尹骄余观察一致，“但是……你听外面孩童的笑闹声，倒不像是只有小女孩的声音，反而更多的像是男孩子的声音。”
声音？
尹骄余停止了咀嚼，细细分听着外面的动静。就在此时，一道尖叫声突然响起，是几个小孩把另一个小孩推倒在地：
“你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细，和我们都不一样！”
一个胖胖的小女孩开口，声音却是微粗的，倒是像男孩子的声音。
“就是，你不会是生病了吧，别传染我！”
她身旁的一个戴红花的小女孩扇了扇鼻子，声音也不像小女孩甜甜脆脆的声音。
“我那天看见阿娣蹲着尿尿，和咱们都不一样！”
“你们别吵了，不要欺负阿娣。”
“你为什么护着她，难道你和她一样都生病了？”
“是阿妈说，阿娣以后要给我做媳妇的，我不能让你们欺负她！”
“什么？我阿妈和我说，阿娣以后是我的媳妇啊？”
方才还玩作一团的小孩们，此时此刻却争吵哭闹起来。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除了她们口中被推到地上的小女孩阿娣嗓音甜甜细细的，其他人都是粗朗的男孩声音。
屋子里的农妇们也瞬间慌了神，跑出去，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哄了起来，只有一个农妇依旧坐在原地，给郭复夹了一筷子的鸡肉：“来，这鸡是我养的，你快尝尝。”
郭复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道了谢，闷头吃了起来，而那农妇的目光一直温柔地落在他身上——倒也不全是温柔，还有什么呢？
敬仰。
敬仰？
尹骄余再次往院子里看去，小女孩阿娣没有人哄，一个人跨过门槛走进来，跑到那农妇身边，怯生生地喊：“阿妈。”
农妇瞥了她一眼：“做什么？”
“阿郑他们为什么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为什么他们都是粗嗓子而我是细嗓子，他们脱下裤子，说我们尿尿的地方也不一样，说正是因为有这个差别，以后我要给他们做媳妇儿，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孩，女孩都要给别人做媳妇儿的。”那农妇没好气道。
“那阿妈也是女孩，阿妈在给谁做媳妇儿呢？”
那农妇的脸色突然变了，甩了阿娣一巴掌：“闭嘴！”
小女孩不算白皙的皮肤上瞬间印上两个清晰的巴掌红印，但她没有哭，而是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那农妇又去给包淳淮夹菜了。郭复身旁的位置一空，他就立马站起身来，拿着水壶走过来：“骄余，我、我看你的水杯空了半天了，给你倒点水……”
“啊？”尹骄余有些吃惊，不过又立马笑道，“谢谢你啊郭复。”
“……嗯。”郭复眼神闪躲，红着耳根不敢看她。只是一杯水还没倒完，方才在院子里的农妇就都牵着自己的孩子进来了，尹骄余偏头时，看她们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
“阿复，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郭复倒完了水，红着脸正准备离开，尹骄余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维持原本的姿势，低声道，“咱们要不要问一问她们这是什么情况呀？”
“啊？阿复？”被这个称呼激得一抖，郭复脸上的红晕更盛，“咳……那个，我是说，怎么问呀？”
“就问……为什么她们要把小男孩打扮成女孩模样吧。”尹骄余眨眨眼，“我真的很好奇，你会帮我调查出来的，对吧？”
“当然、当然了。”郭复晕头转向地放下水壶，在尹骄余期待的目光下坐回原处。
他方一坐下，几个农妇便又贴在他身上，柔声细语地问了些什么。
郭复目光闪烁了一下：“姐姐们，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对啊。”
“我刚才听他们的声音，好像是男孩子吧，为什么要给他们穿裙子扎小辫啊？”
他方一问出口，包淳淮也立刻附和道：“我也想知道，好姐姐们，你们这里是有什么特殊的习俗吗？”
几个农妇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犹豫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村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来说吧。”
“你们有所不知，我们弥公村的男人啊，过了十八岁就会死亡，最大的也活不过二十一岁。”村长叹了一口气，“之所以把小男孩打扮成小女孩模样，是为了骗骗阎王爷，让他们晚几年再收了孩子们的性命去。”
居然是这样？
“那你们的孩子，是和……”包淳淮问道。
“是和鬼生的。”村长语出惊人，“男人们肉体死了，魂魄可还在哩，等他们年满二十二岁，我们就会给他张罗着结亲娶妻。”
给死了的男人张罗娶亲？众人都张大嘴巴，神情震惊。
“是啊，通俗来讲，不就是阴婚嘛。”村长满脸不以为意，“我们弥公村，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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