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安顿

她看到尹骄余时十分欣喜：“姐姐！”

“阿娣！”见到小姑娘的一瞬间，尹骄余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垮下来，她轻轻扶住阿娣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不起，姐姐。”阿娣垂下头道，“昨天晚上你睡着之后，我就想着能不能自己跑出村……因为你说不会带我走，天好黑，还没跑到村口，我就摔进一个坑里爬不出来，还好遇到了闻哥哥，他带我来到这里。”

她撩开裤腿，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旧伤中夹杂着鲜红新伤。尹骄余指尖抖了抖，不敢置信地摸上她的皮肤。

她又把阿娣的衣袖褪上去。

目之所及，小姑娘黝黑的皮肤没有一处好地方。她心疼地把阿娣抱进怀里：“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姐姐应该答应带你走的。”

“我带她走吧。”闻续引在两人身边蓦然发声，“你们尚且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照顾好她？”

尹骄余抬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放心我？”

尹骄余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你觉得呢，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

一个派鬼时时刻刻监视自己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你有的选吗？”闻续引的声音沉下去，“跟着你们，不仅仅是没饭吃没地住，不仅仅是吃苦劳累，你们路上会遇见多么危险的事，你自己不是更知道吗？”

他伸手，缓缓抚上尹骄余白皙的脖颈，冰冷的指尖在她喉间划过，目光森凉玩味：“如果我就要杀她，而你们中又有人愿意拼死保护她，最后你想要保护的玩家存在伤亡，而被你们保护着安然无恙的小姑娘……”

他压低声音：“却不过是游戏中的一串数据，这样的结果，会是你想要的吗？”

尹骄余目光执拗，无声地与他对峙着。

闻续引收回手，神情也恢复正常：“还是说，那个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甚至死亡的人会是你呢？”

“……”

“你们在吵架吗？”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倏然挤进来，带着几分失落，“……是因为我吗？”

“阿娣，哥哥问你。”闻续引率先蹲下身子，目光温和，“你愿意跟闻哥哥走，还是跟着尹姐姐，嗯？”

阿娣的小手绞着衣摆，她垂下脑袋，没说话。两个人都安静地立着，耐心地等她开口。

半晌，阿娣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我要跟闻哥哥走。”

话是这样说，她的手却是拽上了尹骄余的：“尹姐姐，我知道你那天晚上说不带我走是因为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这小姑娘，自己的生活是一滩淤泥，却在泥中给别人种花。

尹骄余攥紧她的手。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闻续引轻声说道，“其他的事，你可以对我不放心，但是伤害孩子的事，我绝对不会做的。”

“……你最好是。”尹骄余叹了一口气，别开头，“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等到再离开这间屋子时，夜幕已经缓缓落下了。

游戏对天文的设定不太精细，月亮每天的阴晴圆缺也没什么规律。

闻续引带着阿娣消失在田路尽头，离开了弥公村。

尹骄余还是穿着喜服，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风有些凉，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向她跑过来，声音有些急切：“你怎么在这里，村长正在到处找你。”

正是秋笛。

尹骄余回头，目光平静。

村长把三个人的婚期定在了同一天。

月落日升，东起艳红。村子里的敲锣打鼓声从未想今天这般震天响，人群热热闹闹地拱着迎亲队伍来，抬到了新娘上纸轿，又热热闹闹地拱着队伍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雄位——”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喜堂里站了三对“夫妻”，因着要趁同日喜事吉时，三对“夫妻”是一起拜的堂。

包淳淮和郭复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满屋除此二人，竟再无一人落座。尹骄余站在最前一排，她垂下眼，透过盖头红布下的缝隙，偷偷观察着情况。

两双手放在两对膝盖上，一双手指不自然地蜷着，另一双却自得地舒展着。

月入枝丫间，玄鸟惊飞夜。

红烛燃尽的那一瞬间，屋子里猛然陷入一片黑暗。

阴冷的风穿堂而过，分明该是直来直往，却莫名从下钻入盖头间，拂在尹骄余脸上，激起一片颤栗。

尹骄余眸光一凛，猛然掀开盖头。

四周寂静一片，温度也好似同平常一样，仿佛刚才的风只是她的错觉。尹骄余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唤了一声：“阿明，是你吗？”

没有回应。

尹骄余再次开口道：“阿明，我不知道你在不在，但是有些话我想说出来。”

她垂下眼：“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和另外两个新娘同时成品，她们表面与我情同姐妹，实际上一直在暗暗与我较劲，我被她们两个暗中排挤了许久，这次不想再输了——我的意思是，我想成为我们三个中第一个生下儿子的人。”

浓密挂泪的睫毛像脆弱的蝴蝶翕动着翅膀，尹骄余肩膀轻轻颤抖着：“还有一个原因……阿明，你也知道，这次成亲的三个新郎中，你是最俊俏的，我、我在见到你相片的一瞬间就已经芳心暗许，可是她们嫉妒我，我……”

晶莹的泪珠滴到火红嫁衣上，尹骄余抹了一把泪，挤出一个笑来：“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窗户霎时被风吹开，森凉冰冷的气息贴上她的耳边：“你这个小丫头好不知道规矩，不知道盖头应该是我来掀吗？”

听到声音，尹骄余脸上惊喜与惶恐色交加，她急忙转身拿起盖头：“我、我现在再盖上……”

那声音没再说话，只是阴风一直围着她打转。尹骄余又把红布盖上，如同一开始一般端坐在原地。

只是身体依然控制不住地瑟缩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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