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假象
“好友”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郭复也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好，想不到才认识一天你们就成好友了。”
“是啊，大抵是格外有缘分吧。”
不知怎的，空气里顿时一股硝烟弥漫的味道。
见气氛不太对劲，尹骄余急忙插话：“那个……阿绪，我还有疑惑要问你。”
曲绪这才将脸的朝向重新转回尹骄余，声音柔和了许多：“你讲。”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安静啊。”尹骄余问道，“明明是在看戏，可是演的戏也不热闹，宾客也不热闹。”
“你有所不知，桃花城的人，就是不喜欢敲锣打鼓的热闹戏份，只喜欢娓娓道来的清水戏。”曲绪摇摇头，无奈道，“可是这样一来，戏班里的乐师就没什么用处了，有人提了个主意，说可以表演热闹戏给庄稼看，表演清净戏给城中人看，两不冲突。”
“为什么要特意给粮食庄稼演出？”
“是知州说的，粮食们既然长着人脸，那也是需要解闷的。”
尹骄余愣了愣：“杨知州？”
“对。”
她捏紧拳头。
“给庄稼们表演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吗？”
“谁知道，没有意义的事多了去了，在这种地方，还要探究什么有意义什么无意义吗？”
杨睿的这句，原来也是假话。
尹骄余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了，你刚刚说桃花城的人全都喜欢清净的戏，是吗？”
“对。”
“全——都——吗？”
“对。”曲绪摸了摸脑袋，“怎么了吗？”
“这么统一吗？”尹骄余笑笑：“那你们戏班的人呢？”
曲绪愣了愣：“什么？”
“你们很喜欢演敲锣打鼓的戏吧，我猜这个才是主要原因，而不是怕什么乐师闲置。”尹骄余说道，“连来这里的路上，你们都要敲敲锣打打鼓吹吹唢呐。”
曲绪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大概是吧。”
“只有你们戏班的人喜欢，戏班外的人都默契统一地喜欢安静一点的戏。”尹骄余瞪大眼睛，“这也不太可能啊，人的爱好怎么可能分割得那么明晰，会不会是你们误会了什么，这里的人……其实也有喜欢热闹戏的呢？”
她顿了一下：“要不然试试看？”
“试试……表演热闹一点的戏吗？”曲绪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又怕……”
“现在的城东戏班和当年的生意惨淡的早已不同了，我听闻现在桃花城里咱们戏班可以说是一家独大，就算大家真的都不喜欢，就说是一时演错，也没有什么的吧？”尹骄余眼里含笑，“而且，阿绪，我也有点想看……”
“好。”曲绪点头，“我去安排一下。”
眼看着曲绪转身离开，尹骄余笑意淡下来。
她抬眼，看着这烛火满院，夹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莹莹绿光。
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除了入座的人之外，最内侧还有一排站着的人，似乎是在陪侍。谁的茶水少了，就有固定的人上前添上。
这样多人，全都是不喜热闹的人？那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是线索。
她倒要看看这桃花城的人为何不喜热闹。
“下一场戏，《单刀闯九州》。”
台上瞬间暗了下来，几声对白过后，灯光倏尔大亮，嘹亮的喊打喊杀声从幕后传来，锣鼓唢呐演奏声一齐乒铃乓啷地涌上来。
“哗啦”一声，帷幕翻飞，满院的烛火瞬间灭了，就连台上也暗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四周顿时寂静下来。
从宾客满席共观戏，变成了阴风阵阵满目黑。
“娇娇，这……”
“嘘。”
尹骄余后退一步，牵住云图幸的手。乌鸟怪鸣，月光惨淡，她打开手上的火折子。
这是之前在衙门，她早就向杨睿要的，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微弱的光照向四周，与淡淡的月光融作一体，却也逐渐能看出些周围景象。尹骄余惊愕地发现，方才的宾客满座竟是变成了荒山野岭。
四周空旷寂寥，耳边除了怪鸣和风声，只剩下自己和云图幸轻轻的呼吸声。
其他人都不见了，只有她和云图幸两个人。
枯树孤独地伫立着，树枝上停着一只怪鸦，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们。尹骄余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嘎嘣”一声响，像是踩到了什么。
她低下头，用火折子一照，才发现这居然是一根人骨。
由这根人骨延伸往前看，满地骷髅碎骨，陪着石碑高立，一瞬间被她们尽收眼底。尹骄余心中骇然，云图幸也没忍住惊呼出声：“这是……”
那还有什么白家庄。
这分明就是一片坟地。
每个石碑都与刚刚宾客的位置相对应，修得坚固齐整，而地上的骷髅碎骨则对应上方才那一排侍者，大多数的，连完整尸身都无。
“娇娇，我们是进了幻境吗？”云图幸哆哆嗦嗦地问道。
尹骄余摇摇头，面色难看：“我猜，刚刚的一切，恐怕才是幻境。”
她深呼吸一口气，抓住云图幸的手往前走。她想穿过这片石碑林立的坟地，看看戏台的位置。
除了这满座宾客，戏班的人究竟是人是鬼？
再往前的路很窄，为了避免踩到坟土，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尹骄余没有回头，嘱咐了一句：
“幸幸，你另一只手也抓紧我，别走丢了。”
一截指尖勾住了她的衣摆，尹骄余无奈道：“抓紧一点。”
那手指没动，依旧只是浅浅勾着她，尹骄余叹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说道：“要不你来前……”
她的话猛然止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人早已不是云图幸，而是一个站立着的破骷髅骨架，空洞的眼部位置直勾勾地盯着她，胳膊前伸，一截干骨指尖屈起，勾着她的衣摆。
而她手中方才抓起的手，也变成那只骷髅的。受到了惊吓后，尹骄余叫了一声，下意识后退，猛一用力，骨架的一整根胳膊被她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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