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坦白
曲绪正是在里面吹唢呐的。
唢呐节奏缓慢，曲风哀伤，与人的哭声融在一起，闻之动容。尹骄余也不忍再看，回过头去。
只是这一回头，场景好像又是变了。
“你怎么回事，在人坟头吹喜乐，你还是人吗？”
悲怆的音乐曲调一转，忽地又变成了欢快的调子，节奏跳跃，闻之欲舞。尹骄余被惊了一大跳，转回身去，见眼前的情景已是变成了落棺结束。
一群人围在一起，义愤填膺，而最中间吹唢呐的人正是曲绪。他悠然地吹着，嘴角甚至还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阿英的兄长捏紧拳头，阴沉着脸要上前，被人拉住：“算了，算了，不要闹大了。”
“不要闹大了？他已经在我弟弟的坟头闹大了！”
“对，哪有下葬吹喜乐的，这事没完！”
尹骄余也愣住了，不明白曲绪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偏头去看阿英的反应，阿英也气得捏紧拳头：“给我吹喜乐也就罢了，这不是在挑衅我娘和兄长吗？”
有人拉着，阿英兄长最终也没能上前去。曲绪一曲终了，放下唢呐：“喜事为何不能吹喜乐？”
“喜事？！”阿英兄长脸都气青了，“你爹死了也是喜事，你全家死了都是喜事！”
“不是你们说的吗，阿英死之后会进入桃花城，没有病痛，也没有苦难。”曲绪歪头，眼中是众人看不懂的情绪，“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这当然是人编的了，哄孩子的话术啊！”阿英娘一拍手，无奈道，“怎么能拿这个说事啊。”
编的？
阿英脸上也浮现出几丝困惑。
“编的？”曲绪问出了几个人的疑惑。
“傻子吧你。”阿英兄长讥讽道，“我看你也早日去那个什么狗屁桃花城吧，你这种人活着就会嚯嚯人！”
“哈哈哈，骂得好，他说进桃花城是喜事，那让他自己进啊。”
“进啊，去死吧，我们在你坟头也吹喜乐，还跳舞！”
“对，让他去那个什么桃花城！”
被众人的咒骂堵在中间，曲绪低下了头，半晌，他忽然把脸对向尹骄余等人的方向，嘴唇蠕动：“可以吗？”
被这样诡异的眼神一看，尹骄余的心蓦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
直到阿英出声，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曲绪是在看阿英。
他好像看不见自己，只是眼神定定地穿过阿英的身体。阿英脾气软，这样一僵着，他只好点点头。
这情形，尹骄余越发看不懂了。
就在她迷惑之际，邬晴突然出声了：“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灵魂没有权利擅自带别人进桃花城，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九个灵魂拉他一起。”
邬晴说完之后，四周忽然静寂下来。
方才骂声一片的人群里，忽然有几个人安定下来一动不动，身体僵硬，面色惨白，似乎正是方才随曲绪一起接棺下葬的人群里的。尹骄余数了数，惊愕地发现这样的人的数量正好是八个。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操纵人的尸身假扮活人，设计让九个人拉他进桃花城……这个曲绪，目的从来就不简单。”邬晴沉声说道。
“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尹骄余偏头看她。
“……我之前是邬晴，现在不止是邬晴。”她顿了顿，说道，“但是无论如何，都是受人指示的，明白吗？”
意思就是，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其实是杨睿想对她说的。
眼前的画面一瞬消失，周围瞬间化作白茫茫一片，仿佛站在冰天雪地了。尹骄余不过一个抬眼环顾的功夫，身边的邬晴和阿英就都消失了。
“是不是没想过，我们还会再见？”
曲绪的声音忽起，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激得尹骄余一个激灵：“你在和我说话吗？”
“好冷淡的语气，完全不是之前对我说喜欢的时候了。”曲绪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刚刚的情景，都是你让我看到的吗？”
“嗯嗯，正如你所见，我是整个桃花城里唯一的‘活人’。”
曲绪迟迟不现身，只是声音一直在回荡：“不用担心，这是一个坦白局。”
“既然是坦白局，你为什么不出现在我面前？”尹骄余冷声问道。
“哎，听你这个语气，第一个问题，我是不用问了。”曲绪说，“不过我还是想听你向我坦白，你坦白了，我就出现，好不好？”
“……坦白什么？”
有雪团缓缓落下来。
“看到这雪了吗，这是坦白局，如果谁说了假话，它就会侵蚀谁的皮肤，融化谁的血肉，凉意会渗进皮肤里，钻到心口最脆弱的位置。”
尹骄余笑了笑：“我没什么可撒谎的。”
“那么现在第一个问题，骄余，所以，你到底对我有没有一丝真心？”
“……”尹骄余垂下眼。
“为什么不说话，是怕伤害到我吗？”
尹骄余沉默半晌，目光挣扎，开口时声音苦涩嘶哑：“阿绪。”
“总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
“……”
雪团落在身上，没什么温度。
曲绪再开口时，声音也染上了几分黯然：“在我以为真爱降临的时候，你骗了我。”
“对不起。”
“对不起？”曲绪瞬间出现在尹骄余眼前，五官完整的脸终于出现了愤怒的神情，“你骗了我的黄牌，骗了我的感情，一走了之，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尹骄余抬头，眼眶红红：“可是阿绪，你难道就没有骗我吗？”
曲绪愣了一下。
“你要娶我，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不然呢？”
“不要反问我，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尹骄余目光执拗，“你为什么想娶我？”
“我……”
曲绪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刚刚让我看的情景，又是想要表达什么？你以活人之身进桃花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黄牌你又是从何而来？”
“……”
尹骄余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她声音轻下来：“这些都回答不上来是吗，那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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