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苔山山顶（下）

车上的人厉声发出明确指令，“We  don"t  have  time,we  messed  up  and  just  released  a  man.We  haven"t  caught  him!（我们没时间了，任务搞砸了，刚才还放走了一个男人，我们还没抓到他！）”

“But...”

“KILL  HER.She  can"t  do  anything  well.”

听到这句话，Amelia身体重重一顿，仿佛受到极大的创伤，她在崔明庭手下清晰可见地颤，双腿都在打抖，喉咙里爆出一声变形的尖叫。黎念趴在泥地上，也不由跟着战栗。

——Amelia被她的信仰抛弃了。

Jason持枪，枪口移向Amelia，“砰。”“砰！”，千钧一发，两声强弱不一的枪响，Jason的手臂被高处飞来的子弹击穿，他的手枪偏移，但子弹还是打中Amelia的左胸口，紧接着，又是“砰。砰。”，干净利落的两枪，Jason和另一个同伙头部被射中，当场倒地，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Damn  it!”

见人都死光了，眼看保镖们又要围上来，驾驶座男人毫不犹豫，立即猛踩油门，汽车横冲直撞，保镖纷纷避让！

树上的狙击手连发三枪，但车轮防弹，未能拦下。

那车扬长而去。

阿成压着黎念的手松懈了，黎念马上爬起身，穿过那一丛草。

观景台上血花四溅，崔明庭站不住了，他大腿那一枪射中了腿上的大血管，出血量不小，他把Amelia扔在一边，随之也瘫坐在地上，却是胜利的大笑。

“哈哈哈哈！看吧，黎念，是工具！只有工具，才会被抛弃。”他边喘边说。

Amelia左胸上那枪略微偏离心脏，但浑身是伤，也命若悬丝。

黎念崩溃了，“阿成！你去开车过来，把这两个送到医院去！谁都不许死！”

“不许去。谁都不许去开车。我看谁敢动。”崔明庭低着头，下了死令。

下一秒，他支着身子，拖着血流不止的腿，又爬了过来，“Amelia，你愿意为他们，献出性命，但他们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这就是，你四五十年，一直忠心的，人……”

黎念帮Amelia捂住胸口，这么近，她看到，Amelia听到那些话后，脸色像地里挖出的陶俑，又白，又假，又破，她的生命似乎来到了尽头。

“你就那么想知道吗？你这个，疯子。”Amelia挤出一句，她绝望极了，泪如雨下。

她看着山崖下的一片黑暗，隔着山谷遥遥相望的玉栖山顶，光秃秃的，那些木头被砍光了，像Amelia的心一样荒凉。

她开始用母语，喃喃自语，终于不需要斟词酌句：“Over  the  years,I  have  begun  to  ponder，  whether  the  lack  of  respect  for  some  aspects  of  life  science，  goes  against  the  original  purpose  of  life...（我这些年，我开始思考，没有尊重部分生命的生命科学，是否违背了生命的初衷……）”

“咳！”她咳嗽一下，因为牵动伤口，她要伸过来握黎念的手又掉了下去，“孩子，温陶韵的人口，被其他人收走了，被你们国家的人收走了，温陶韵为了想要得到——完整的，永垂不朽的身体，他到处帮那些人，找实验体。”

“我们的医院，那些，来自捐献的器官，都经过了基因敲除，因此，基本不会引起人体免疫。但这样，需要很复杂的时间，来完成，还总会发生疏漏——我们无法改进，研究一直进展不起来。”

“你们国家有人提出，更加全新的，人体器官克隆方法，就像圈养鲑鱼，让它们生产鱼子一样。”

“我们要和他们彻底合作了，所以，我一定要把温陶韵过去的事情，消除干净。”

“我现在可全都告诉你了，孩子。本来，我想着，我和你之间谈论的，是我们医院的未来，生命科学的未来……”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technology  is  no  longer  waiting  for  anyone...（科技的发展已经快到，不会为个体驻足。）”

Amelia的瞳孔开始涣散，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已经没有意志力坚持下去了，像完成了使命。

“Zoe，Zoe...Would  you  like，  to  go  eat  with  me  today?  It"s  my  turn  to  play  Zoe"s  mother...（今天，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吃点什么吗？轮到我扮演Zoe的妈妈了……）”

“My  dear  Zoe.”

Amelia在黎念的怀里睁着眼，但黎念知道，Amelia看到的不是她。

这个女人，呼喊着她最爱的生命，在幸福中，渐渐要失去意识。

前方突然传来急刹车。

“黎念！”

车没停稳，彭泽亦就下车跑来。

黎念仿佛看见了救兵：“彭泽亦！是谁在开车？快把她——把Amelia送下山去！Amelia她休克了，她要死了，她……”

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快去救人”，一个光头男人立刻赶来，“把Amelia交给我们吧！”

黎念看一眼彭泽亦，彭泽亦点头表示可以相信，于是她“好，好”连声答应。

接着，她又去看崔明庭，但崔明庭视死如归，只是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黎念去捞地上的崔明庭。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吗？”她晃着他的肩。

崔明庭的大腿边，血液流了一大片。

“这里不适合我们生活——阿成——”他高声喊。

阿成低眉，干巴巴开口，“你们，就送Amelia下去吧，别等了。”

于是，光头男人抱着Amelia跑，这车载着Amelia下山。

看着崔明庭，黎念无计可施。

他直愣愣地看着天上，人很清醒，片刻，居然还开导她，“留在这里，做什么？黎念。”

“被你送到警察局，然后待在精神病院？温序一直不愿意去治疗，就是舍不得任烁，他不想‘统一’。”

“还是，像那时砚初一样，逃走，掌控温序的身体，每天思考我是谁吗？我不是温序，我不是他！没人明白我在纠结什么，但你会明白。”

“你看见了我。”

“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温序更好地活下去，才会诞生。”

“我们那么爱他。”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我和任烁，都想离开。牧朝他随我们。”

“我必须顺利地完成死亡，我答应他们了。再拖下去，我要舍不得了。”

他说得那么坚决，似乎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得到真正的、各自的自由。

黎念止不住地流泪。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见过这位被“崔明庭”和“温序”同时爱护的小女孩“任烁”。

面对一个将死、赴死之“人”，一个精神病罪犯，泪水干在黎念的脸上，她逐渐变得十分平静。

“崔明庭，”她怔怔的，已然恍惚了，“我在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分离意识的方式。”

“你在说什么？”

“如同提取出一些颗粒分子一样，让你的意识、你的灵魂，离开你的身体。如果能够为你的意识颗粒，找到可以依附的载体，那你就获得了重生。”

就像——她的穿越一样。

她的意识被提取出来，通过某种方式，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这个6年前的世界。

彭泽亦在一旁，表情渐渐严肃。

她俯身，靠近崔明庭，“只要找到这种方式，那像你这样的人，他们就不需要被困在一个身体里。”

地上的崔明庭开始迷迷糊糊，他浅笑一下，几乎只剩气声：

“这是临终关怀吗……说什么，提取灵魂……如果你真想，安慰我，黎念，你拉一拉这个身体的手吧……我还可以感觉到……”

“好。”

黎念平淡地答应，双手一起，握紧他的手，放缓声音，像是催眠一样地重复：

“崔明庭，我在拉着你……这是你的手，你感觉到了吗……我拉着你，崔明庭，这就是你的手，这就是你的手……”

“嗯……这就是我的手……我感觉到了……这是我……这是我……”

他竟然笑得像一个7岁的孩子。

凌晨的苔山。

一片宁静。

周末结束了。


　　(https://www.02ssw.cc/5036_5036558/1111097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