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不再是空心人

教学楼只有五六层高，那学生坠楼死亡的地方周围没什么遮蔽物，下方是平地。从最高层掉下来，造成头和躯干分离，这样的可能性存在吗？

除非头部先着地，或者身体以特殊姿势着地使得颈部受到超强的扭转、拉伸，或剪切力，颈部的骨骼和软组织很可能无法承受，从而引发颈椎严重损伤，导致头和躯干分离。

但也只是分离，如若要彻底把皮肉都断开，那需要多么可怕的冲击力？根本不是普通坠楼可以做到的。

跳楼发生后，高二的老师一定会对高二的学生挨个面谈，这样为了下压消息的手段，他们的校领导炉火纯青。

贾弋楠性格内向，少与人交流，毫无存在感，加之他班级男生因为“娘”，排挤他、在背后给他起难听的绰号。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去死。

而“戴着假发自杀身亡的同班男同学”，这消息实在震撼——这些同学在私底下，是怎么谈论和传播这件事情的呢？

当时问询彭泽亦初中打架斗殴的事情，让黎念清晰地体会到“人言可畏”。

半真半假最是可怕。

“我这算是救下‘她’了吗？”

黎念边说，边望着那一片略显稀疏，但怪异非常的水杉林。

鸟还在叫。

凌晨了，这么晚了。

“你刚才，恢复记忆了，是吗？”彭泽亦终于说话了。

黎念微微点头。

“想起什么了？”

“想起姜妤禾给我讲高二有人跳楼的场景。她确切地告诉我，跳楼者就在高二2班——也就是贾弋楠，和郑冉目前所在的班级。接着，她又给我看了张模糊照片，照片里，坠楼者身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活像一颗长了长发的头颅——但，我认为那是贾弋楠坠楼时，在空中飞落的黑色假发。”

“所以找了这么久，想要挽救的‘短发学姐’，就是贾弋楠？”

“是的，我想起来了，也搞明白了。”

一股莫名的松懈和感慨涌上来，可想到贾弋楠今晚竟然来到亭江边，思考要不要自尽，黎念又生出不好的设想。

现在才1月1日。

期间发生了什么细微变化，导致贾弋楠早在3月份前，就萌生了死意？

她突然被疲惫感包裹住，全身乏力，于是，她缓缓靠上彭泽亦的肩膀，寻求安慰。

“这段时间还有记起什么吗？”

“还有一些零碎的。”

黎念又往里靠了靠，“不过你为什么……”黎念看他一眼。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紧张？

他的音调变了。

“没。我只是想知道。”彭泽亦说着，还倾斜了肩膀，让她能更舒适地依靠。

“断断续续，记起很多的碎片了。有些来自晚上的梦里，有些来自日常里的画面刺激。高中似乎还剩一些没有完全恢复，还有一些小时候的事也想起来了。”

说完，黎念和彭泽亦陆续沉默了，面色都略僵硬。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上一个世界里，黎念在浴室里吞药的事。

彭泽亦不能提。细问下去，他会露出马脚：倘若当时，他没有去地下实验室，那么就不会见证黎念的自杀。

黎念不想提。过往已经成为人生经历。她建立的关系该向前发展，不需要靠过去博同情和自我暴露。

半晌，彭泽亦动了动肩膀，黎念随即坐直了，这时，他又揽过她的双臂，两人变为面对面。

“黎念，我们去看医生吧。”他神色担忧。

黎念讶异，“看——什么医生？你病了吗？”

“你病了，我陪你去。精神科，或者心理咨询——只要能让你不再多梦、头痛，缓解睡眠障碍，什么都可以。”

“……我不用看医生的，这样，很好。”

虽然睡眠障碍和头痛症状越来越严重，但是不得不说，十几岁的身体很能扛，她平时科学调养着，就可正常生活。关于和许玥兰相处的记忆正在恢复，黎念相信接下来，很快便能记起穿越回来时，除夕夜那场大火的真相。

而且，她还出现了可视“意识黑海”，这才是最让她兴奋到热血沸腾的事情！

——她不再是一个“空心人”了！

有一个神秘又未知的世界，正在等待她的探究。

“别瞎捣鼓了，我知道这方面你懂得多，但医者不能自医，我担心你的身心健康。”彭泽亦已经皱起眉。

黎念知道他真的担心，拉着他的手撒娇安抚，片刻，她又故意不以为然道：

“担心我的健康？我心里有数~我平时可养生了。而且你不也经常在透支身体，上次研究算法可以不吃不喝还熬夜，我劝你你也不听。”

她撅了撅嘴。

彭泽亦被揭短，无话可说，脸上尴尬。

“又心里有数？简直是心算大师。”

他痛恨地揶揄，两手一摊，“行，可以，好极了，我不管了，看我们两个谁活得长。”

说着，他像一个小孩一样浮夸地生气，然后又说：“我打车了，再不回去睡觉我就活不过你了。”

“好哇你！”

黎念轻松地笑了，随即也精明算计：

“那、那我要在车上就开始休息，多睡你十几分钟！”

第二天假期。

黎念孤身前去贾弋楠家里。

贾菖不在。龚美玲面色暗黄，眼睛浮肿，一看就是昨晚彻夜未眠，还哭过。

龚美玲看到黎念，眼里又蓄满眼泪，格外热情地招待黎念。

但大家都没有提昨晚发生的事。黎念还发现，贾弋楠和妈妈龚美玲之间的对话变多了。

接下来一个下午，黎念听到贾弋楠血淋淋的坦白。

他说出了这两年来到盛安一中读高中，遭遇到的所有事情。

“我是高一上快结束，去到董容杰的补习班。”

贾弋楠初中并不在盛安一中读书，数学一直是弱势科目，初三时，他就有过一段时间的数学一对一补习的经历。

到盛安一中后，贾弋楠惊讶地发现：盛安一中的教学管理，和曾经的初中完全不一样。

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条需要严格遵守的日常规范，这个全市数一数二的高中，完全可以用“散漫”来形容：午休时间长，晚自习自愿参加，一天的课业只有八节，其中还囊括素质教育课和社团课。

虽然各个科目的老师都算得上尽职尽责，教学技法各有千秋，但几乎散养的环境，很容易让学生懈怠和不适应，尤其是受过高压教育的学生。

于是打听之后，贾弋楠来到了董容杰的补习班。

刚上一次课，贾弋楠就对这位老师赞赏有加。某个雨天，贾弋楠从补习班回去后，再次感叹一句：

‘妈妈，如果我高二分班可以到他的班级就好了。’

平时学校里的事情，龚美玲少听贾弋楠提起，可偏偏补习班的事情，贾弋楠常说。

龚美玲笑问：‘这么喜欢这个老师吗？’

‘嗯！他虽然有点一板一眼，但善于总结归纳，现在我看很多题型都有思路了！而且他人很好。刚才上完课，天还下小雨，我就留了一会，写学校作业，他还耐心帮我指导。’

‘那你们有聊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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