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内鬼的处境

芳华对兰君的憎恶程度不亚于四月。

她居然和自己虚与委蛇，偷藏证据，不仅平安回到长安面见帝后，讨得帝后嘉奖，还带着文竹一起平安出宫出嫁，躲开了自己的控制。索性兰君也不是个心善的，她只要权势和财富就够了，她们便互相握着把柄，暂且相安无事。

芳华也不敢全然相信魏柏，为了自保，她烧毁了公主的设计图纸，留下了那些印满手印的证据——也许哪一天，就能成为保命的护身符呢！

日子久了，当年的杀人的恐惧和心悸，芳华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可惜，那必须得有一个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娶她才可以。

太子妃轮不到他，三皇子李鸿的外家早就盯死了，决不让别家啃一口自家的肥肉。

那些豪门世家子弟几乎都介意芳华的身世，轻蔑她身后毫无助力，哪怕她美貌远超众人——没了瑞和长公主做靠山，她便没了娘家。如果四月她们还在，她们还能守望相助，形成一股势力，但芳华从来也不明白这些。

她只想挑选一个男人，依靠男人。

可男人也在审视她的价值。

她只好把目光重新放到韩子都身上。

只有他，无父无母，接收了瑞和长公主全部的嫁妆财产，还深受皇帝宠信，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前途无量。

没错，她足够聪慧，早就从瑞和长公主留下的证据猜出来，韩子都不是魏柏的亲子，不过是外甥而已——这个秘密，她连魏柏都没有说。

她盯上了韩子都，她要好好为自己谋划了。

只要嫁了他，权势地位不就信手拈来？何必自己费力呢？

可天知道为什么，芳华从生母那里学来的本事对韩子都毫无用处，他对相貌平平的瑞和长公主至死不渝，无论她怎样温柔小意，卖弄风情都不为所动，还干脆离她远远的，以免影响自己的名声。

芳华气愤不已，难道她美貌年轻，对他一腔真心还不够吗？瑞和长公主都做不到，她关心庶民生计，关心父母弟妹，关心锦鸾苑的女学生，关心下属将士，关心仆人丫鬟……韩子都经常排在最后，要努力争宠才有点存在感！

曾经朦胧的好感掺杂了不甘和妒忌，韩子都就成了求而不得的执念，毒入骨髓。

任何被韩子都另眼相看的女子都是她的敌人，不共戴天。

自从算计了常宛央，芳华近日时常心惊肉跳，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死期似乎就要到了——如果那是必然的结果，她一定要扯着韩子都一起下地狱。

她必须要得到他！

芳华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韩子都到达揽月轩的时候，芳华穿了一件靛蓝色的长裙，衬得她肤色雪白，光彩照人——那是瑞和长公主发明的染料染色织成的绸缎，公主为了向豪门大户推销这种昂贵的布料，自己亲身上阵做模特，是公主最惯常的衣服。

虽然芳华对公主并无什么尊崇，但该利用的时候，她是不会放过机会的。

韩子都远远走来，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衣服穿在芳华身上，真是糟蹋了好衣服。

芳华依旧摆着卑微讨好的笑容，她的生母曾经告诉她：没有男人能拒绝一个女人的崇拜，女子若是有上佳容貌，只要笑一笑，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是芳华从未想过，为何她的生母，到死都没能踏进魏府一步。

而她也从未被魏柏承认过身世。

韩子都却是一个眼神都欠奉：“你找我，是何事？”

芳华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男人，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有礼：“侯爷何必这么着急，这样的良辰美景，难道不值得我们珍惜吗？妾身有很多体己话，想和侯爷偷偷说呢！”

“在下公务繁忙，可没空和你闲聊，若是无事，我便走了——”韩子都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芳华说话的机会。

芳华几乎要咬碎牙齿，什么旖旎倾慕都化作天边的流云飞走了。

“侯爷为何对妾身如此冷酷无情？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芳华泫然欲泣，身姿楚楚可怜，伸手想要拉住韩子都的胳膊，却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出丑。

“你做什么都和我无关！”韩子都躲开芳华的衣袖，换了个方向离开。

芳华绷不住了，急忙喊道：“你敢走，今天你若踏出这个院子，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韩子都停下了脚步，回头轻蔑的看着她：“不过会几分伺候男人的功夫，还能叫我后悔，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芳华脑海中那颗弦瞬间绷断了，韩子都轻蔑的眼神和魏柏、魏夫人、记不清名字的姐妹们，还有那些男人们的眼神……重合在一起，芳华理智全无，忍不住声音都尖刻起来：“韩子都，我知道你不是魏柏亲子，你不怕我揭穿你吗？你冒充他人，欺骗皇上，你犯了欺君之罪，我若是告发你，你必死无疑！”

回应她的，只是韩子都的一声冷笑：“你去啊！你敢么？你有证据吗？”

芳华攥紧了拳头：“公主的确给你留了东西，我没有交给陛下，是魏柏和北戎勾结，是子规城破的罪魁祸首，是害死韩礼将军，害死你全家的证据，就在我手里——”

韩子都已经被四月惊讶过一次了，心中毫无波澜，不过他还是假装惊讶，想看看芳华还能说出什么。

芳华以为自己终于扳回一局，眼中露出得意：“北戎不会给你作证，魏柏已经抹去其他所有的物证，还把所有的证人都杀了，没有我，你能如何？”

“证据在哪里？”韩子都假装急切。

“侯爷急什么？”芳华得意的捋了捋头发：“您可是答应过公主，要光明正大的让魏柏伏法认罪，没了证据，您想怎么做呢？杀了魏柏全家吗？公主在地下一定很失望吧！”

韩子都一拳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树叶簌簌而落，他的手掌鲜血淋漓：“我再问一遍，证据呢？别逼我跟你动手。”他所有的阴暗，都不想让阿姐知道。

芳华看着韩子都几乎疯狂的韩子都，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可她还如同赌徒一般，想要搏一搏富贵：“侯爷若肯娶我为妻，我便将证据交予侯爷！咱们夫妻一体，我必是要为侯爷打算！”

“你觉得你能活到新婚之夜？”阿姐不在，韩子都可以尽情的展现自己残忍的一面。

芳华开始发抖了：“如果侯爷不肯的话，就别想找到证据，我是抵死也不肯说的——”

“你确定，你的证据，有用？”韩子都拎起芳华的衣领，芳华顿觉呼吸困难起来。

黄昏的红日已经跌落地平线，周围渐渐变得昏暗起来。芳华原本对自己的计划十分自信，打发走了所有碍事的人，现在连个求救的对象都没有。

“侯爷饶命，容我想一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芳华不禁开始害怕，只希望她的安排的后手还来得及。

周围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芳华拼命向四周投去视线，希望能够出现一两个人影。

忽然，角落里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芳华升起无限的期望，刚想大声呼救，就见那白色身影转过身来——

芳华无声的张大了嘴巴。

白色的身影披头散发，当她抬头的时候，一双眼睛是一对黑色的窟窿，舌头拖到了地上——

若不是呼吸困难，芳华恐怕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鬼，鬼——”韩子都快速松开了芳华的衣领，闪身一旁，属于别人的表演要开始了。韩子都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头上的汗，祈祷没人听到他刚才的威胁。

“芳华，本宫对你不薄，你为何害我？”女鬼一蹦一蹦的朝着芳华接近。

最后的关头，芳华爆发了全部的勇气，连滚带爬的朝着揽月轩更深处跑去：“不是我，不是我，是魏柏让我做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你去找魏柏算账——”韩子都抱着手臂站立一旁，心想这句子真是熟悉，和魏柏同出一源。做恶事的时候不思悔改，死到临头倒是会推卸责任。

女鬼有规律的向前蹦着，芳华已经摔了好几次，早已狼狈不堪。

女鬼还在幽幽的说着：“你为何害死四月，少陵和昭华，她们与你亲如姐妹，你为何如此狠毒？”

“姐妹？谁和她们是姐妹？”芳华跑不动了，所有的恐惧都华为悲愤：“她们可有把我当作姐妹？日日与我说要效忠于你，我只是对太子笑一笑便要轮番教训我，凭什么？我怎能放过她们？我只想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君，我有错吗？她们凭什么那样对我？”

女鬼仿佛被说动了，有些不知道要怎么问下去。

芳华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你都死了，还能怎么样？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驸马另娶娇妻，住你的房子，用你的嫁妆，就算不是我，也有别人，你便是气死也无用，你就是个无用的鬼——”

韩子都直接拔出刀来，冲着芳华举刀便砍。

“住手，停下来！”女鬼拨开自己的头发，直接冲过去抱住韩子都的双腿，被带的直接倒在地上。韩子都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扶起那女鬼，连声问道：“阿姐，你没事吧？你可还好？我去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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