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灰烬

天快亮的时候，派出所来了人做笔录。

初步判断是蓄意纵火，盗窃也可能只是掩人耳目，毕竟，一般的小偷小摸不会为了偷点钱，把整个店给烧了。

但因为火势太大，很多证据都烧毁了，调查起来很有难度。

蒋伯封沉着脸，把知道的情况和可能结下的仇家都说了，事无巨细。

包括之前和母亲的矛盾、秦卫红来过店里的事，但他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提供线索。

送走警察，蒋伯封回到病房，看着沈静姝苍白的脸，心里难受的要死。

他想起沈静姝之前说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他以为自己这次能成为她的依靠，可事到临头，他依旧显得如此无力。

蒋伯封深吸一口气，看着病床上的沈静姝，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温声道：

“静姝，你好好养着，什么都不要想，有我呢，等你好些了，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使坏的人揪出来！你的心血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静姝牢牢地握着他的手，刚要说话，又是一阵眩晕袭来。

蒋伯封瞳孔骤然紧缩，失声道：“静姝！静姝！”

……

沈静姝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阳光透过病房窗户照进来，有些刺眼。

她眨了眨眼，意识慢慢回笼，腹部隐约的坠痛和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不那不是记忆，是幻影，如影随形的幻影！

她仿佛看到了熊熊的火光，不知是谁将她的心血付之一炬，临走前留下一个恶毒的笑。而店里刚进的布料、存储的衣服，她付出全部心血画出的设计图，还有那笔刚收上来、还没焐热的货款……一切都在火焰中化为乌有。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手下意识地捂紧小腹。

“静姝？你醒了？”一直守在床边不敢合眼的蒋伯封立刻俯身，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饿不饿？医生说你可以吃点流食了，我熬了小米粥，一直温着呢。”

他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想去端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桶，却又担心地看着她的脸色。

沈静姝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嘴唇干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蒋伯封，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店……真的……全没了？”

蒋伯封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放下保温桶，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静姝，你听我说，店没了咱们可以再开，真的！只要人没事，只要孩子没事，咱们就还有指望！钱没了可以再挣，料子没了可以再进……”

“说起来，你跟聪聪也算是躲过一劫，还好你们买了房子，搬了出来，要不然你们住在后院那个小隔间里，我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幸好，幸好”

“那是我所有的积蓄……”沈静姝打断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浸湿了枕套，“所有的……还有好多客户的定金……冬装的料子都备好了……全没了……怎么会全没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我知道，我知道……”蒋伯封心如刀割，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用手笨拙地擦去她的眼泪，“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公安的同志正在查，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那些该天打雷劈的混蛋，一个都跑不了！”

沈静姝闭上眼，泪水流得更凶。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可就是……就是很难受呀！

她辛苦挣扎了这么久，总算一日比一日好了，她那么多计划，那么多美梦，却在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她还怀着孩子，身体虚弱，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蒋伯封看着她无声流泪的样子，比自己挨了刀子还难受。

他不再多说，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默默地陪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蒋伯封几乎是拿出了当年在厂里攻关技术难题的劲头来照顾沈静姝。

他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和从老辈人那里打听来的方子，变着花样给她做营养餐。小米红枣粥、鸡汤烂面条、清蒸鱼、肝泥糊……虽然手艺依旧算不上多好，但那份细致和耐心，谁看了都动容。

他每天给她用热水擦身，按摩浮肿的小腿，怕她躺久了肌肉麻痹。

夜里也不敢睡沉，支着耳朵听她的动静，她一有翻身或者不适的哼声，他立刻就醒。

他还让老张把厂里订的报纸送来，挑些轻松有趣的新闻念给她听，或者说说厂里的趣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尽管大多数时候，沈静姝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神依旧没什么神采。

聪聪也被接了过来。

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家里出了大事，变得格外乖巧，不再吵闹，只是每天趴在妈妈床边，用小手摸摸妈妈的脸，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怕，聪聪保护你，爸爸也保护你。”

沈静姝勉强撑出一抹笑，摸了摸他的小脸。

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肚子里这个，她都得撑下去！

一周后，沈静姝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医生准许她出院，但再次严厉叮嘱必须绝对卧床休养至少两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蒋伯封把她接回小院，照顾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是草木皆兵了。

他把家里所有可能让她联想到火灾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甚至不让李春花她们过来汇报店里的损失情况，一切由他去处理。

但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火灾后的第三天，派出所来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起火点确认在店铺内部，门锁有被撬的痕迹，存放现金的抽屉被暴力破坏，但因为火势太大，无法提取到有效的指纹脚印。

附近的居民有听到半夜里有摩托车的声音，但没看清车牌和人影。

线索很少，案子陷入了僵局。

蒋伯封听着民警的叙述，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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