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流民与隐忧
七点半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玻璃上的沙痕轻轻晃动。
林晚拉开门时,门口的队伍比往常更长。
一眼望去,竟大半是陌生面孔。
衣着比本地村民更破烂,手里的容器也五花八门,有豁口的瓦罐,有缝补过的布袋,甚至有人捧着个掏空的葫芦。
“林晚姐姐!”
石头的声音从人群里挤出来,他和柱子被几个生面孔挤到了边上,正踮着脚往店里瞅。
林晚侧身让他们进来,俩小子一进门就拍着胸口喘气。
“好多外乡人!”石头抹了把脸,“俺们村西头的破庙里都住满了,说是从南边逃荒来的,听说俺们这儿有水井,都往这边跑。”
柱子也点头:“俺爹说,得把井看好了,不然不够喝。”
林晚给他们冲了两杯珍珠奶茶,看着外面那些生面孔,心里隐隐有点发沉。
她早该想到,周边村子挖出水井的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引来流民。
大旱之年,一口水井就是活命的指望。
第一个来换水的是个陌生汉子,背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手里攥着两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声音沙哑。
“姑娘,给罐水,孩子快渴晕了。”
林晚接过铜钱,往他的瓦罐里灌满水,又从吧台下拿出块咸口饼干,用油纸包好递过去。
“这个给孩子,填填肚子。”
汉子愣了一下,接过饼干时手都在抖,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句“谢谢”,抱着孩子快步走了。
那孩子趴在他肩上,眼睛半睁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交易里,生面孔越来越多。
有人用半块发霉的饼换了半罐水,有人用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换了杯清茶,还有个老婆婆,颤巍巍地掏出个铜制的小发钗,说要换点水给生病的老伴喝。
“这发钗……”
林晚拿起发钗看了看,铜锈斑斑,却能看出是个简单的梅花样式。
“够换两罐水,再给你块饼干。”
老婆婆接过东西,对着林晚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时脚步虚浮,差点被门槛绊倒。
“都是逃荒来的。”
旁边一个本地大婶叹着气,她是来给孙子换奶茶的。“听说是南边的村子全旱死了,地里颗粒无收,只能往北边挪,听说哪儿有水就往哪儿去。”
林晚给她递过奶茶,心里琢磨着。
流民增多,意味着用水需求会更大,就算周边村子挖了几口井,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她这店每天就晚上出现,供水量有限,真要是来了成百上千的流民,根本不够分。
忙到后半夜,她才有空歇口气,从后厨拿出一盘点心。
是昨天烤的咸口饼干,没放糖,加了点盐和芝麻,原本是特意卖给那些吃不起甜点心的村民。
如今倒是正好适合这个场景。
“尝尝这个?”
她递给旁边一个守着空罐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辫子乱糟糟的,正眼巴巴地看着吧台上的饼干盒。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亮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嘴角还沾着饼干渣。
“慢点吃,没人抢。”林晚又给她倒了杯温水,“你爹娘呢?”
小姑娘摇摇头,嘴里塞满饼干,说不出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外面,大概是失散了。
林晚心里一酸,又给她包了几块饼干,让她揣在怀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郎中背着药箱来了,脸色比平时凝重,眼下的乌青深得像块墨。
“林姑娘。”他把药箱往吧台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疲惫,“能给杯热水不?跑了一下午,嗓子都冒烟了。”
林晚给他倒了杯热水,看着他一饮而尽,才问。
“出啥事儿了?”
“流民里开始有人发烧了。”郎中揉着眉心,“下午给三个孩子看了病,都是高烧不退,嘴唇干裂,跟之前中暑的症状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我怀疑……”
他没说下去,但林晚心里已经明白了。
大旱之年,卫生条件差,人口又密集,最容易生疫病。
“药够吗?”林晚问。
“退烧药快没了。”郎中打开药箱,里面的小布包瘪了大半,“我已经让村里的年轻人去山里采草药了,但能不能管用,不好说。”
他顿了顿,看向外面那些缩在墙角的流民。
“最麻烦的是这些外乡人,来路不明,身上带没带啥病源也不知道,真要是闹起来,咱们这些村子都得遭殃。”
林晚想起现代平日里宣传的注意事项:“一定要勤洗手,喝开水,用艾草熏屋子,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郎中认真点了点头:“我回头就让村民们照做。”
他又喝了杯热水,背着药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给那个发烧的老婆婆送草药。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沉甸甸的。
外面的风还在刮,流民们蜷缩在墙角。
有人在低声啜泣,有人在互相依偎着取暖,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哭闹,很快又被大人捂住嘴。
林晚从吧台下搬出剩下的咸口饼干,走到门口,给每个缩在墙角的流民都分了一块。
他们接过饼干时,眼神里有惊讶,有感激,更多的是麻木。
“水要烧开了喝。”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别喝生水,容易生病。”
有人点点头,有人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大概没听懂,也可能没力气回应。
回到店里,林晚靠在吧台上,看着吧台上那盘点心,突然觉得有点无力。
她能提供水和饼干,能帮他们暂时解渴填肚子,却挡不住可能到来的疫病,也改变不了这大旱的年月。
石头和柱子又跑了进来。
“俺爹说,明天开始,每个村子出两个人,轮流守着水井,外乡人要打水,得用东西换,不能白给,不然井很快就干了。”
“做得对。”林晚摸了摸他们的头,“你们也要注意,别跟外乡人靠太近,勤洗手,知道吗?”
俩小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天快亮时,来换水的人渐渐少了。
林晚收拾着吧台上的铜钱,大多是些磨损严重的旧钱,还有不少是别的州县铸造的,上面的字迹都认不清了。
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流民们已经起身,三三两两地往有井的村子走去,脚步蹒跚,却又带着点活下去的希望。
林晚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默默盼着。
别出事,千万别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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