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赏花宴好玩吗
暮色如打翻的砚台，将侯府的飞檐斗拱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墨色。
岑晚音提着襦裙的裙摆，沿着青石板路往韶音阁走。
裙摆扫过阶边的菊瓣，带起一缕冷香，却驱不散心口的滞闷。
赏花宴上的画面还在脑海里打转。
她想起自己带着岑昭昭投奔侯府时的窘迫，老夫人虽收留了她们，却也明里暗里叮嘱：“要守本分，别给侯府添麻烦。”
侯夫人看似待她温和，可眼底的疏离她看得明白。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家？”岑昭昭前日夜里发着低烧，攥着她的手轻声问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岑晚音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抬手按了按眼角，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能哭，岑昭昭还等着她照顾，老夫人的身体还需要她调养，她若是倒下了，姐弟俩在侯府就真的没了依靠。
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岑晚音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薄披风。
韶音阁在侯府最偏僻的角落，沿途要经过沈景玄的墨渊斋。
她刻意放轻脚步，生怕不小心惊扰了里面的人。
可越怕什么，就越会撞见什么。
她虽想着不要撞见沈景玄，可刚转过拐角，岑晚音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
是沈景玄。
她吓得连忙后退，屈膝行礼：“大人。”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景玄没有让她起身，反而往前一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用玉冠束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眼神探究地盯着她：“这么晚了，不在韶音阁待着，在这里晃悠什么？”
他的指尖冰凉，捏得她下巴生疼。
岑晚音的睫毛颤了颤，避开他的目光：“晚音刚给祖母请了安，正准备回院子去。”
沈景玄低笑一声，大拇指指腹轻轻上移，摩挲了一下她的唇瓣：“我听说，你今日在宴会上，跟宋怀序走得很近？”
岑晚音的心猛地一沉，连忙解释：“不是的大人，晚音只是偶遇宋公子，说了几句话而已。”
“偶遇？”
沈景玄的眼神冷了几分，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整个花园那么大，偏偏你就能在蔷薇架下偶遇他，还正好被沈慕雪撞见？晚音，你这心思，倒是越来越活络了。”
“我没有！”岑晚音急得眼眶发红，用力想挣脱他的手，“我只是在赏花，碰巧宋公子经过，才说了几句话。”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沈景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他原本只是听说她跟宋怀序走得近，心里不舒服，想逗逗她。
可看到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点烦躁突然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像有只小虫子在心里爬，又痒又疼。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嘲讽：“怎么，这就委屈了？你既然敢跟宋怀序走那么近，就该想到会有人说闲话。还是说，你觉得有我在，就能在侯府随心所欲？”
“我没有随心所欲！”
岑晚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麻。
“我在侯府，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沈小姐处处刁难我，二夫人想把我送给别人，楚小姐看我不顺眼，这些我都忍了，我只是想带着昭昭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的哭声不大，却透着十足的绝望。
这些日子积压的委屈，像决了堤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出口。
沈景玄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里的烦躁更甚。
他这辈子见过无数人哭，有求饶的，有撒娇的，可从来没有人像岑晚音这样，哭得让他心慌。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把素色的衣领都打湿了，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哭够了没有？”沈景玄的语气冷硬了几分，却没再逼她，“再哭，惊动了母亲，有你好受的。”
岑晚音却停不下来，她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声断断续续的。
“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我……”
沈景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情景。
“起来。”沈景玄的声音软了些，伸手去拉她。
岑晚音却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的声音带着抗拒，沈景玄的手僵在半空，心里莫名地有些不爽。
他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拒绝过？
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那点不爽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地上凉，别冻着。”沈景玄的语气缓和了些，弯腰把她拉起来，“我送你回韶音阁。”
岑晚音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
他的手心很暖，与他冰冷的语气截然不同，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带她去集市买糖的情景。
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那点久违的温暖。
沈景玄牵着她往韶音阁走，一路上没有说话。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竟有几分和谐。
岑晚音低着头，看着他的鞋尖，心里乱糟糟的。
她怕他，想逃离他，却又知道，离开他，她和岑昭昭在京都寸步难行。
快到韶音阁时，沈景玄停下脚步，松开她的手：“进去吧。”
岑晚音抬头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韶音阁。
沈景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岑晚音走进里屋，岑昭昭醒着，看到她进来，连忙坐起来：“姐姐，你回来了。”
“嗯。”岑晚音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他并没有发烧，心里放松了一些。
岑昭昭拉着她的手，轻声问：“姐姐，今日赏花宴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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