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春色满园
顾秋月小心翼翼地将那封信放回《刺绣图样集》中，指尖在泛黄的信纸上停留片刻，她的心还在为这个意外发现怦怦直跳，但最终还是轻轻合上了书页。
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婆婆病体初愈，贸然提及往事恐怕会让她情绪激动，顾秋月将书放回抽屉里，决定等待合适的时机。
接下来的几天，她照常去照顾李婆婆，但心里总惦记着那封信，好在李婆婆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已经能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这天下午顾秋月没课，就跟校长请了假来陪李婆婆。
午后，阳光正好，李婆婆坐在藤椅上，突然说：“秋月啊，你之前说的那个刺绣章节，写得怎么样了？”
顾秋月正在晾晒刚洗好的被单，闻言转过头来：“正想请教您呢，有些技法我总描述不好，比如‘盘金绣’的针法变化……”
她借机搬来小凳子坐在老人身边，拿出笔记本，阳光洒在纸页上，李婆婆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这孩子，倒是认真，盘金绣的关键不在针法，在手腕。”
说着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要这样，手腕得活，金线才能盘出灵气来。”
顾秋月看得入神，忍不住问：“您这手绝活，教过不少学生吧？”
李婆婆的笑容淡了些，目光投向远方：“之前那世道也不让搞这个，不过倒是有好几个自己想学，就私底下教一下，最有天赋的那个……”她顿了顿，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秋月察觉到老人语气中的回避，便聪明地转移话题，指着笔记本上的一个问题请教起来。
阳光暖暖地照着一老一少，院子里只剩下李婆婆耐心的讲解声和顾秋月偶尔的提问声。
傍晚刚回到家，亭岗小张就跑来让她去接电话。
顾秋月一笑，蹲身搂着两个孩子道：“一定是你们爸爸打电话来了，我们一起接好不好？”
华华和双双很是兴奋，一人牵着妈妈的一只手就往家属院门口去。
“月月，下午打电话到你办公室，你同事说你请假了，是不舒服吗？”谢时屿的声音里透着急切。
顾秋月握着听筒，听着他关心的语气，心里暧洋洋的，“下午我去看李婆婆了，她现在身体已经好了，我也可以多跟她讨教一点关于绣艺的事。
哦，对了，两个孩子都在我身边，你要和他们说说话吗？”
听到谢时屿说好，顾秋月放下听筒先抱华华，让他给爸爸说话，再来就是双双。
两个孩子都和爸爸亲热地说了一会话，听筒才重新回到顾秋月手中，“你那边怎么样？”她问。
“一切都好，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好好吃饭。”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
“我有分寸，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顾秋月握着听筒，不自觉地微笑，“你去文化路27号看过了吗？”
“看过了，原来的省工艺社旧址现在是个文具厂，不过遇到个老门卫，他在那一带工作了三十年，说记得工艺社的事。”谢时屿顿了顿，“他说工艺社解散后，老员工们各奔东西，有个别留在省城文化系统工作，答应帮我打听有没有姓林的。”
顾秋月的心跳加快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把发现信件的事告诉了丈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谢时屿的声音变得格外温柔：“月月，我觉得你应该直接和李婆婆谈，既然她珍藏这封信，说明心里是在意的，有些心结，需要说开了才能化解。
挂断电话后，顾秋月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那封信，想着李婆婆欲言又止的神情，想着谢时屿的话，第二天，她终于下定决心。
傍晚下班，她带着那本《刺绣图样集》来到李婆婆家，老人正在院子里浇花，精神看起来很好。
“婆婆，有件事我想和您说。”顾秋月深吸一口气，取出那封信，“前几天借书时，我不小心发现了这封信，本来不想打扰您，但觉得应该告诉您……”
李婆婆放下水壶，擦擦手接过信，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摩挲着信封，眼中泛起复杂的情感。
“秀芬啊……”老人长叹一声，在藤椅上坐下，“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我。”
顾秋月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老人继续说下去。
“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天赋极高。”李婆婆的目光变得悠远，“可惜前些年运动，她家里成分不好，被迫和我划清界限，后来她去了省城，我们就断了联系。”
老人的语气平静，但顾秋月听出了深藏的伤痛，她轻轻握住李婆婆的手：“都过去了，她现在联系您，说明一直惦记着您。”
李婆婆点点头，突然站起身：“你等等，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她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捧出一个樟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用丝绸仔细包裹的绣品，当绣品展开时，顾秋月不禁屏住了呼吸。
《春色满园》——这是一幅双面绣精品，正面是繁花似锦的春色，翻转过来却是秋叶静美的景致，两面图案不同却浑然一体，绣工精湛至极，每一针都透着灵气。
“这就是秀芬信中说的那幅作品。”李婆婆轻声道，“其实她寄来有两个月多了，我一直没敢打开看。”
顾秋月仔细欣赏着绣品，突然注意到右下角有一个特殊的标记：一只翩跹的蝴蝶，翅膀上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秦”字。
“这个标记真别致。”她赞叹道。
李婆婆凑近细看，突然愣了一下：“这个标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眉头渐渐皱起，“不是秀芬的风格，倒像是.……”
话说到一半，老人突然停住了，脸色微变，她仔细端详着那个落款的标记，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婆婆，您怎么了？”顾秋月关切地问。
李婆婆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记错了。”但她眼中的惊疑未消，显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此时，她尚不知道，这个意外的发现将会引领她走向一个更加惊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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