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各论各的
杨尘领着红蔻几人回到村子时，日头已经偏西。
他将阿赖耶识重新挂回小屋墙后，便径直朝着训练场走去。
训练场上传来的呼喝声清晰可闻。
远远便看到乌兰敖登的身影正立在场地边缘，目光如炬，关注着场内的训练。
而场地旁边，那个小小的身影格外醒目。
乌兰麦朵正双手紧握一杆对她而言略显沉重的木制六合大枪，重复着刺、挑、扫的基础动作。
与一旁的预备觉行者倒是显得的有些格格不入。
杨尘放缓脚步，走到乌兰敖登身边，没有去打扰麦朵的训练。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许。
乌兰敖登察觉到他的到来，侧过头，低声打了声招呼：“杨老板，你回来了。”
“嗯。”杨尘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麦朵身上，开口道。
“物资在三天后就能抵达了，敖登，你这几天和南极星通知下去，让村子和二村的人准备一下。屏蔽塔得修几座备用的，平时依旧主塔开启，等需要更换设备或者主塔检修时，就及时启动副塔。”
乌兰敖登认真点头：“知道了，待会他们训练结束我就去找南极星。”
交代完正事，杨尘的视线又回到那个努力的小身影上。
“麦朵这两天也一直在练习六合枪？”
乌兰敖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严肃的脸上难得显露出柔和：“嗯，麦朵看来是认真的，训练不曾有一丝松懈。”
杨尘看着麦朵又一次奋力刺出长枪，架势已然有模有样。
他点了点头，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和乌兰敖登又静静看了一会儿麦朵的训练。
杨尘看着麦朵那认真执拗的小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乌兰敖登。
“海桑这几天在干什么呢？”
乌兰敖登目光依旧看着场内的女儿，面色如常地回答：“出外勤，有时候自己加练。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什么。”杨尘语气有点遗憾。
“就是感觉这孩子突然就不怎么亲近我了，以前总和塔西娅、方圆他们‘杨大哥’、‘杨大哥’地叫，现在见面就只规规矩矩喊‘老板’，连带着塔西娅她们也有样学样，改口改得倒是快。”
乌兰敖登沉默了一瞬，内心暗道：“总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我嫌他没大没小、揍了他一顿吧……”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含糊地应道：“嗯……大概是长大了吧，知道分寸了。”
杨尘听了，也只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那点微妙的失落感依旧挥之不去。
或许孩子长大了，总是会这样的，秋实当时也这样。
就在这时，麦朵完成了今日的训练量，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了沉重的木枪。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场边的两人，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小跑着过来。
“老爸！杨大哥！”她声音还微微喘息，仰起脸看着两人，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声“杨大哥”叫得自然又亲昵，瞬间驱散了杨尘心头那点因海桑而起的淡淡惆怅。
他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弯下腰摸了摸麦朵的头发：“练得很认真，累不累？”
麦朵用力摇摇头，小胸脯还挺了挺：“不累！杨大哥，我今天的刺枪动作标准多了！”
“嗯，我看到了。”杨尘笑着肯定道。
“进步很大。坚持住，以后肯定比你老爸还厉害。”
乌兰敖登在一旁看着女儿和杨尘亲近的互动，再想到自家那个被自己“教育”过后变得一板一眼的儿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麦朵他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但海桑就不一样了。
要怪就只能怪海桑这个当哥哥的一开始就没起到表率作用。
嗯.建造屏蔽塔的人也顺便将海桑给算上吧。
麦朵仰着小脸，好奇地问：“杨大哥，这两天怎么都没见到你呀？学堂你也不来。”
杨尘蹲下身，平视着麦朵的眼睛，解释道：“这两天有点事，在别的地方忙……”
他话说一半，忽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冒了出来，随即笑着问道。
“麦朵，想不想去看看旧世界？”
“旧世界？”麦朵眨巴着大眼睛，有些疑惑。
“是去那边的城市废墟吗？”
“不是废墟。”杨尘摇摇头。
“是真正的，还没有玛娜生态的世界，没有噬极兽，人们正常地生活、上学……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三天后再回来。”
麦朵的小嘴微微张开，脸上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
没有噬极兽的世界？那该是什么样子？
她还只在学堂上看过影像。
但很快，她的小眉头又蹙了起来，犹豫地说：“没有玛娜生态的世界？可是……可是我这两天还得训练呢……校长布置的功课也还没做完……”
杨尘看着她那副既想去又放心不下训练的小大人模样，不禁失笑。
“练武也好，学习也罢，都得讲究劳逸结合，一张一弛。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本身也是一种学习和修炼，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麦朵还是有些犹豫，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乌兰敖登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再看向杨尘，心中了然。
由杨尘带着，别说去什么旧世界，就是去生态密集区逛一圈，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对着麦朵肯定地点点头：“去吧，听你杨大杨老板的安排。”
得到父亲的准许，麦朵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太好了！谢谢老爸！谢谢杨大哥！我想看看旧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嗯。”杨尘笑着站起身，又揉了揉麦朵的头发。
“去换身衣服，我们等下就出发。”
“好！”麦朵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脚步轻快，连训练后的疲惫都似乎一扫而空了。
乌兰敖登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笑意，对杨尘道。
“老板，麦朵就麻烦你了。”
“谈不上麻烦。”杨尘看着麦朵跑远的方向，语气温和。
两人谈论间，麦朵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便服，飞快地跑了回来，小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杨尘伸出手，麦朵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
“抓紧了。”杨尘低头对她笑了笑。
麦朵重重点头：“嗯！”
下一刻，兔符咒的力量微涌，两人的身影瞬间自训练场边消失。
几乎就在他们身影刚来到久川市某个僻静角落的同一时间，杨尘随身携带的ASH移动端便轻轻震动，传来了白月魁的通讯请求。
杨尘刚一接通，白月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橙子，怎么现在才过来？村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没事。”杨尘语气轻松地回应，一边牵着好奇地四处张望的麦朵往前走。
“只是把几座屏蔽塔都重新检查和维护了一遍，换了髓晶，以防万一。耽误了点时间。”
听到村子无事，白月魁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些。
“哦，那你过来家里吧，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我们待会就到。”杨尘应道。
白月魁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我们”，疑惑地问：“我们？还有谁跟你一起吗？”
杨尘低头看了眼正努力适应周遭明亮灯光和高楼大厦、显得有些紧张的麦朵，对着通讯器笑道：“嗯，带了麦朵过来。”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白月魁似乎带着些许笑意的话音。
“麦朵？……好，知道了。那快点过来吧，我这有些麻烦。”
麻烦？听着白月魁的语气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结束通讯，杨尘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小手紧了紧。
他低头，看到麦朵正仰着小脸，既兴奋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周围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景象，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行人、呼啸而过的悬浮车、高耸的玻璃大厦……
一切都与她熟悉的荒芜废墟和村子截然不同。
“别怕。”杨尘握紧她的小手，温声道。
“这里很安全。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牵着她，融入了久川市的人流之中。
麦朵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鲜活、繁华、充满生机的世界，与影像里那个“旧世界”重叠在一起。
杨尘牵着麦朵，刚推开家门，一阵略显喧闹的声音便扑面而来。
只见客厅里，白月魁正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神情专注地盯着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屏幕，手指在游戏手柄上飞快操作着，屏幕里光影绚烂，显然战况正酣。
而一旁的餐厅区域，景象就更有些精彩了。
白月天和白靖宇勾肩搭背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几个空酒瓶和吃剩的菜肴。
白月天明显有了醉意，他用力搂着身旁同样面色酡红的白靖宇，大着舌头说道：“爸！虽然……嗝……严格意义上来讲，你已经算是另一个白靖宇了！而且！我的岁数也比你大！”
他猛地一拍白靖宇的后背，发出“啪”的一声响。
“这样！以后！你管我叫爸！我也管你叫爸！怎么样？咱们各论各的！谁也不吃亏！”
白靖宇显然也喝高了，眼神都有些迷离，被白月天拍得晃了一下，随即也跟着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作响，舌头都有些打结。
“行！不管怎样都行！你说咋论就咋论！好儿子……呃，好爸爸！”
杨尘看着这混乱又滑稽的场面，一时有些失语，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唯一清醒的白月魁。
这就是你说的麻烦？
白月魁的目光依旧没离开屏幕，手指操作不停，只是淡淡地飘过来一句解释：“喝多了。”
随即，她注意到了杨尘身边那个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又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景象的小女孩，朝着麦朵招了招手。
“麦朵，过来这边。”
麦朵松开杨尘的手，走到白月魁身边，乖巧地喊了一声：“白老板。”
白月魁“嗯”了一声，暂时放下手柄，从旁边的零食盒里抓了一把包装精致的零食塞到麦朵手里。
“先吃点这个。”
而杨尘则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那对勾肩搭背、快要称兄道弟甚至已经互认父子的两人身边。
他伸出双手，分别搭在了白靖宇和白月天的肩膀上。
柔和纯净的蓝色光晕自他掌心流淌而出，迅速没入两人体内。
马符咒的力量温和地涤荡而过，驱散酒精带来的混沌。
几乎是瞬间，白月天和白靖宇两人迷离的眼神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清明，脸上的醉红也迅速褪去。
两人同时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月天眨了眨眼，看着自己还搂着老爸肩膀，又看看眼神恢复清明的老爸，刚才那些“豪言壮语”碎片般地涌回脑海……
白靖宇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儿子拍得有点疼的后背，再回味一下自己刚才答应的话……
父子俩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
杨尘打破了沉默，看着白月天问道：“你这硅基身体是怎么醉到这种程度的？”
白月天：“.喝开心了就让ASH把感官放大了。”
杨尘无奈地摇摇头，又看向一旁面色尴尬的白靖宇：“……岳父。”
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以白靖宇平日里的沉稳持重，怎么会陪着白月天闹到这一步。
白靖宇此刻酒意尽去，回想起刚才那番“各论各的”的荒唐言论，只觉得耳根发热。
他平日里确实极少饮酒，甚至可以说几乎不碰。
但今天……今天白月天兴致高昂地一再相邀，言语间又是“爸你尝尝这个”，“爸咱父子俩可从没在一起喝过酒”。
面对失而复得，已然成年的儿子那殷切期盼的眼神，他心底那份亏欠与宠溺便占了上风，几乎是无法拒绝地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这才……
他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轻咳一声，试图掩饰尴尬：“这……时间好像不早了。”
白月天也赶紧跟着站起来，难得地显露出几分体贴，接口道：“爸，今天也累了，要不我送送你？”
白靖宇正求之不得，立刻点头：“也好，那我先回去了。”
他脚步略显匆忙地走向门口，经过客厅时，看了眼依旧专注于游戏屏幕、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白月魁，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那月魁，我先走了。”
白月魁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半秒。
只是随意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晃了晃，算是告别，语气平淡无波。
“嗯。”
白靖宇看着女儿冷淡的侧影，心里那点因醉酒闹剧而产生的尴尬悄然转化失落。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着白月天走出了房门。
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游戏音效和麦朵小心剥开包装纸的细微声响。
杨尘走到白月魁身边坐下，看着屏幕上绚烂的战斗画面，随口问道：“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麻烦？”
白月魁操纵着角色一个漂亮的连击干掉BOSS，这才按下暂停键，转过身。
先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正小口吃着零食，好奇打量客厅环境的麦朵，然后才看向杨尘，下巴朝餐厅区那一片狼藉的餐桌抬了抬。
“两个酒鬼，一个非要认爹，一个欣然同意，这麻烦还不够大？”
“麦朵。”白月魁不再理会杨尘，看向麦朵。
“你吃过了吗？我给你重新做点？”
麦朵连忙把嘴里的零食咽下去，乖巧地摇头：“不用麻烦了，老板，我在家里吃过的。”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巨大的游戏屏幕，眼里充满了好奇。
白月魁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眉梢微挑：“想玩？”
麦朵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我之前没玩过……”
“很简单，我教你。”
白月魁似乎找到了比打游戏更有趣的事情，直接将另一个手柄塞进了麦朵手里，开始简单地讲解起按键功能。
杨尘看着很快就投入教学的白月魁和既紧张又兴奋的麦朵，笑了笑。
起身走向餐厅，决定还是先去收拾一下那桌残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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