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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恶客临门,林守拙托孤


陈顺安一溜烟跑回炒豆胡同,脸色微微苍白。

    意念消耗甚重,眉心刺痛,后脑勺宛若有一根钢针在疯狂搅动。

    好似几天几夜没睡觉一般,有些透支,恍惚不已。

    静若青萍,动似飞仙,自由行走于他人僵直世界中,哪怕持续时间极短,也给陈顺安带来巨大的精神负担。

    毕竟他虽得六景轮转真功图,但修行时间过短,还未渡过实力增长的黄金期。

    而且意念的淬炼、精神力量的增长,本就是水磨的功夫,较之打磨筋骨血肉,更加缓慢、隐性。

    而回归神宫,高坐宝座,只能让他杂念尽去,抚平红尘烟火,进入神灵状态,却无法恢复精神力量。

    “听说有些具备特殊禀赋的天才,祖窍生光、额生云纹,先天意念浩瀚如海,精神力量远超常人十倍、百倍……”

    陈顺安心中暗忖,或多或少有些艳羡。

    陈顺安沿途不时看见神色匆忙的百姓,奔走呼号,在议论魁星塔那边发生的怪事。

    有人哭、有人急。

    风云从地起,杀气动天来。

    啯噜会袍哥进京,更是破坏水窝子、碓房双方的灵官截会,搞得人心浮动,江湖绿林行踪频现,治安都隐现动乱之象。

    冲淡了灵官生诞的热闹气氛。

    陈顺安见此,心底泛起几分烦躁。

    他最讨厌有人不守规矩了,做事手脚不干净,搞得他人受苦受累。

    出手无功,不如不出手!

    陈顺安他只想过安稳日子。

    匆匆走入胡同,陈顺安整理长褂,拍拍身上灰尘,压下心中烦躁,面露平静之色。

    世道越乱,危机越潜伏四周。

    陈顺安越不能在婉娘面前露出慌乱等负面情绪。

    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定海针。

    “不知婉娘有没有得知魁星塔那边的消息,可千万别冒险出门找我……”

    陈顺安快走几步,远远地便看见自家院门大开着,一对纸裱的门神像滑落半截,木栓掉在地上。

    几对清晰的脚印,凌乱的留在门外沙地上。

    整个胡同空气中,都弥漫着压抑窒息的气氛。

    “不好!”

    陈顺安心中一紧,眼底掠过一丝杀意。

    身形浮闪,数丈距离一晃而过,如掣电般翻墙进院……

    便见婉娘双手紧握虎头棒,满脸的惊慌,宛若发泄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挥动虎头棒,砸在脚下两人的头上、胸膛上、要害上。

    这两人都穿黑色纱马褂,一副江湖人士打扮,还蒙着脸。

    但现在两人明显进气短、出气长,眼看不活了。

    而两把匕首跌落在地,被婉娘一脚踢远。

    “为什么要闯进我家!”

    “为什么要吓我!”

    “太坏了太坏了!清白世界,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这种匪人!”

    婉娘目光闪烁,脸蛋苍白,一对丰蒲浮凸跳动。

    哪怕她心底害怕极了,但手上动作却不减半分,那溅射而出的鲜血,砸落在她的绣花鞋鞋上,为她增添几分狠辣的妖异美。

    “婉娘,住手吧。”

    陈顺安一把握住婉娘的手。

    熟悉的声音传来,婉娘这才如梦初醒,尖叫一声丢掉虎头棒。

    她看到陈顺安,双眼有些泛红,立即扑入陈顺安怀中。

    “哥咧……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

    看着脚下被砸得不成人形的黑衣人,陈顺安面皮抽动,却只能轻声安慰婉娘两句,见其情绪稳定,便问道,

    “这两人是……”

    “呸!这两个青瓜蛋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偷摸进炒豆胡同,先是抢了张三娘、李嫂嫂他们两家,便朝我这来。”

    张三娘、李嫂嫂便是曾在墙外偷听陈顺安练武的张望月、李东阳两个学童的娘。

    都是左右街坊。

    婉娘毕竟不是羞羞答答的小姑娘,从陈顺安身上获得安全感后,迅速忘记刚才的惊慌和害怕。

    此刻离了陈顺安怀抱,整理云鬓,回头看着脚下两道生死不知的江湖人士,啐骂了句,

    “我便提前把门扉虚掩,丢了几两碎银在地上,操起虎头棒,躲在门后面。

    先敲最后那人的后脑勺延髓位置,再砸弯腰捡钱那人的头顶百会!

    他们也不打听打听,这家住的何方人物,真是太岁爷上动土不想活了!”

    陈顺安听了,心底也有些吃惊。

    婉娘真是学以致用,《奇经八脉考》居然还用在这上面!

    果然凶!

    胡同里,有几个畏畏缩缩脑袋从自家门缝里探出来,朝这边张望。

    “我跟你们拼了!!”

    突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子叫声响起。

    一道身穿粗布衣,额头淤青的妇人,手握菜刀,咬牙瞪眼,从自家屋里跑了出来,分辨方向后,便朝陈家而来。

    当看到陈顺安脚边躺着的两道身影后,这妇人愣了下,又见婉娘衣衫如常,毫无异样后,这才如释重负。

    “没出事没出事就好……”

    这妇人便是李东阳的娘,身上粗布衣虽是家织,但做工还算利索精致。

    大襟衫,青布裤,还缝着带着花边的纽扣,几乎看不到半点扎脚。

    看得出家境虽不算殷实,但过得极为用心。

    陈顺安道:“李妹子勿要惊慌,事都解决了,这两贼人从你家抢得多少钱?自己摸摸拿走吧。”

    李氏闻言,略显拘谨的连连称谢。

    片刻后,陈顺安提着这两人,快速出了院子。

    走在胡同过道,血赤呼拉的气息一下子炸开,弥漫在胡同里。

    地上都滴答出两条淋漓血线来。

    不少门缝后的脑袋,目光闪躲,赶紧把门重新关好。

    途径一偏僻角落,提在陈顺安手中的黑衣人,有个渐渐苏醒过来,眼睑阖动,哼哼唧唧的。

    咔嚓!

    陈顺安将其脖子扭断,给他带来安详的睡眠,又随手将另外那人的心脉震断。

    略微分辨两人身份,发现都是生面孔,且肤色粗粝,阔额宽腮,下巴浑厚,颇有关中冷娃的模样特征。

    “果然是外地的。”

    陈顺安冷哼一声,摇了摇头。

    本地的帮派、锅伙不会这么没礼貌。

    毕竟敲诈勒索是一回事,入室抢劫那是另一回事,可是重罪!

    唯有这些外地的武者,才抱着打一枪换个地儿的念头,越是狗大户他们越感兴趣,毫无规矩可言!

    陈顺安找了个堆积得满满当当的茅厕,将两人尸体绑在石头上,沉入粪坑。

    两人身上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毕竟若有钱也不会冒险来干这行当了!

    陈顺安没去报官,麻烦。

    处理完两具尸体。

    陈顺安掉头往家里走去。

    虽是清天白日,四下澄净,太阳将整个天地照得明晃晃的,但在燥风中偶尔却有打砸声、叫骂声,甚至惨叫声传来。

    人本就是从众动物,极易受到煽动、蛊惑。

    啯噜会大闹灵官截会,就像是导火索一般,轰然引燃了往日里藏于武清县阴暗处的腌臜,更有类似刚才那两外地武者趁机偷鸡摸狗。

    陈顺安叹息一声,

    “刚安稳没多久,怎么又乱起来了?”

    ……

    等陈顺安回到家时,便见张三娘低头碎步,神色匆匆,从陈顺安家门里走了出来。

    张三娘看到陈顺安,表情有些不自然,勉强笑笑,一句话也没说便擦肩而过。

    “张三娘这是……”

    陈顺安进了院子,便见李氏、婉娘两人在合伙拖地、清洗血迹。

    你帮我家、我帮你的家的修缮被砸坏的门窗。

    李东阳也在帮忙,将陈顺安院门上,掉落的门神像重新糊上。

    婉娘起身,攥紧帕子,将水拧干道,

    “张三娘说要我们把刚才那两凶人,从他家抢夺的银两和首饰,都还给她。”

    陈顺安笑了,出事的时候关门闭户,现在结束了,倒是主动上门了。

    “那他家男人不来讨要,就让她来?”

    “呵,他家男人就是个只会啃西瓜的王八——连滚带爬!哪里敢触哥儿你的霉头,只敢叫张三娘来。”

    婉娘嗤笑一声,声音都有些冰冷,

    “我说东西什么的我都不知道,让她来问哥儿你。她不死心,缠了我许久都不罢休,一见你回来了,立即就走了。”

    陈顺安的确从两凶人身上搜到了些碎银和首饰,但为免麻烦,担心是什么赃物,都没要。

    跟着两具尸体,一起沉入粪坑里。

    陈顺安摇了摇头,没再计较此事。

    这些邻里乡亲,鸡毛蒜皮的琐事、恩怨,对如今的陈顺安来说,不过是些许尘埃罢了。

    连风霜都算不上。

    自然不至于为张三娘一家动怒。

    如果她真的想寻回首饰银两……

    自己去挨家挨户找粪坑淘吧。

    陈顺安在院中取了缸里井水,擦擦嘴脸,目光不动声色看过缸底那只肥润的草鱼。

    这才取了烟杆,缓慢咂动提提神,对李氏说道,

    “李老二呢?怎么许久不见他人?”

    李氏顺口说道,

    “我家那口子上个月跟戏社南下,听说是有蜀地的财主,砸钱让他们去表演皮影戏……估摸着没几个月回不来。”

    李老二是滦州戏社的成员,专学皮影戏的,能赚点钱,也能结识些有派头的人物,就是风里来雨里去,一年到头没几个月在家。

    只是……

    蜀地?

    陈顺安一听到这个地儿,眉头暗皱。

    实在是他被这帮啯噜会的袍哥折腾得不轻,一听见蜀地二字,便首先想到他们。

    李氏、李东阳帮忙规整院子后,便转身离去。

    临走前,陈顺安塞了块姜糖在李东阳嘴里。

    李东阳乐得呲牙笑,怯怯的告谢后,撕了块姜糖分给他娘。

    这对娘两离去。

    “哥咧,你刚才没事吧?”

    婉娘这是在问截会上的事。

    “没,我见势不妙就跑了,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顺安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卧室。

    但他刚推门而入,便察觉到不对劲来。

    有人私闯过他的卧室!

    甚至,连床脚都有挪动的痕迹,养在蛐蛐罐里的金头霸王,也一副受惊模样,无精打采,不吃不喝。

    陈顺安脸色一沉,快速检查一番,发现连自己床底的暗格都被撬了。

    好在陈顺安早就将所有芙蓉膏火转移进神宫,那失去【戌火墓库】本质的火柴盒,也早就被陈顺安随手丢入大运河中。

    所以他倒是并不担心暗格的东西被人发现。

    毕竟习武之人,都老江湖了,家里藏着点杀人利器、夜行衣、绞绳,也很正常吧?

    而除了卧室,陈顺安发现堂屋、厨房、杂物房,都有细微被翻动的痕迹。

    但并无银两丢失,无论贵重还是廉价的东西,一件不少。

    今天,还有一伙人闯入陈顺安家中,翻箱倒柜,似乎特意在寻找什么!

    陈顺安下意识心底憋火。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是客栈呢!

    莫非是万隆碓房的?

    陈顺安立即想到了什么。

    ‘咕噜噜……’

    水缸里,伪装作草鱼的金鳞鲿浮出水面。

    鼓鼓眼泡盯着陈顺安,传来意识,

    “三个坏人,很凶很凶,身上有甜甜的米味。”

    米味?

    果然是万隆碓房的人!

    陈顺安目露沉思之色。

    莫非,他们是趁着双方摆下截会,水三儿们家中无人,偷偷摸摸前来翻找那只青罡洋火?

    只是,万隆碓房是广撒网,挨个追查。

    还是说,已经怀疑那位神秘轻功高手,就是苇横街的某个水三儿。

    甚至,他陈顺安的名字,已经摆上某些人的桌案?

    想到这,陈顺安的脸色阴晴不定。

    郑仕成此人,已不能留了!

    “小金鱼,多谢你看家望风。”

    陈顺安对着金鳞鲿小声致谢,然后取了新鲜鱼料饲喂。

    看到吃食,金鳞鲿眼睛扑灵扑灵,张着大大的嘴巴。

    三两口吃掉鱼饵。

    末了,还颇为亲昵的蹭了蹭陈顺安的手背。

    【愿念+2】

    陈顺安算是发现了,这只金鳞鲿不是只有七息记忆。

    而是只挑重要事、高兴的事记。

    陈顺安又给金鳞鲿提桶换水,清洁水缸。

    金鱼最怕由井中新汲上的凉水,必须先日晒许久,去了阴寒之气。

    最好还得用瓦盆豢养,大八套、直边什么的,里挂绿苔,还要夹杂着其余金鱼。

    陈顺安准备过段时间,挑选几尾略有灵性,且花花绿绿的‘孙儿’鱼,在院里布置一口瓦盆鱼缸,专门把金鳞鲿养在里面。

    截会出了岔子,武清县隐有动荡之象,陈顺安也没心思外出,就待在家守着婉娘。

    午饭后。

    陈顺安正说回屋小憩养神。

    便听得门被敲响。

    陈顺安打开门一看,屋外站着林守拙、三德子、刘刀疤等几个熟人。

    他们身后还跟着老老少少,一大帮人。

    陈顺安愣了下:“这是……”

    林守拙的蛤蟆脸上,难得掠过一丝讪讪之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手里还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看其五官轮廓,跟林守拙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他的孙儿。

    林守拙抱拳,道,

    “老陈头,井上组织守卫,我和贺启强他们都被东家调去,协助万隆碓房追查啯噜会的贼人,此番凶多吉少,想烦请你帮忙照料我这不成器的娃。”

    陈顺安懂了。

    这是……

    托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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