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彻头彻尾的陷阱
审讯室里，蟹老板——本名郝英俊，彻底没了嚣张气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个被推到前台的傀儡。
一年前，他还是个在直播平台跳着蹩脚舞蹈、粉丝不到一百个的小主播，直到一个自称“王总”的人联系了他。
王总说可以把他包装成百万粉丝的大网红，专门做高端生鲜带货，利润五五分成。
穷困潦倒的郝英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蟹老板这个账号。
王总的团队负责给他买流量、刷数据、写剧本，甚至连直播时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提前准备好。
而郝英俊要做的，就是按照剧本，用那些以假乱真的道具，在镜头前卖力表演。
至于那些骗来的推广费和被他们扣下的真货，全都被王总的人拿走了，郝英俊每个月只能拿到一笔固定工资。
“那个王总是谁？叫什么？在哪能找到他？”齐海文在审讯记录上飞快地写着。
郝英俊苦着脸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真人，我们一直都是线上联系。”
“那钱呢？钱是怎么给你的？”
“每个月会有一个固定的账户把钱打到我卡上，但那个账户每次都不一样。”郝英俊的声音带着哭腔，“警察大哥，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就是个打工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线索，到这里似乎断了。
温徐行站在单向玻璃后面，静静地听着审讯。
这个所谓的王总，行事滴水不漏，显然是个老手。
他把郝英俊推到台前当挡箭牌，自己则藏在幕后，遥控指挥，收割利益。
很典型，网络诈骗团伙头目的作风。
“温队，他这线索断了。”齐海文从审讯室走出来，指指里头坐立难安的郝英俊。
“不会断。”温徐行的声音很平静，“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们重新回到技术科，陈珍珠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分析着从郝英俊手机和电脑里拷贝出来的数据。
“珍珠，有发现了吗？”
陈珍珠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
“有！有大发现！”
她指着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APP图标：“你们看这个。”
那是一个设计得非常粗糙的APP，图标是一只螃蟹举着一个钱袋，名字叫——生鲜贷。
“这是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是个垃圾软件，但破解了郝英俊的聊天记录后，我发现他和那个王总的很多联系，都指向了这个APP的后台。”陈珍珠解释道。
“这个生鲜贷，表面上是一个给海产养殖户提供小额贷款的平台，但实际上，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她调出几份从APP后台恢复出来的文件，那是一份份触目惊心的贷款合同。
“这个团伙，先是用蟹老板这种假直播，在养殖户圈子里制造直播带货能暴富的假象，吸引那些急于赚钱的养殖户。”
“然后，他们就通过这个生鲜贷APP，以加盟平台和缴纳保证金这些名义，诱骗养殖户贷款，购买他们的服务和设备。”
“一旦养殖户上钩，他们就会以‘质检不合格’‘平台抽查’等各种理由，强行扣押养殖户的保证金和货品，转手到黑市卖掉。”
“如果养殖户还不起贷款，他们就会利用当初签订合同时获取的养殖户所有个人信息，去各大网贷平台用他们的名义借钱，进行恶意催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诈骗了，这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色产业链。”
精彩了。
谁能想到一桩看似荒诞的网红假螃蟹案，竟然炸出了一个大号的金融诈骗案。
办惯了大案要案的东城刑警队众人，眼里冒着【我等不及了】的精光，就等温徐行一挥手发号施令。
“把这个生鲜贷APP的创始人，给我从地底下挖出来！”
*
“所有人都动起来！”温徐行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冷静而有力，“以生鲜贷为核心，重新梳理调查方向！”
“齐海文，你带人立刻联系所有已知的受害商户，包括张大海在内，重新进行问询。重点核实他们是否接触过、或者被诱导使用过生鲜贷这款APP。”
“邵月明，你去联系工商和金融监管部门，查这个‘生鲜贷’APP的运营主体公司，我要知道它的法人、股东、注册信息，所有的一切！”
“钟辰，准备好外勤组，随时待命。”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办公室里只剩下温徐行和陈珍珠。
大屏幕上，依旧是生鲜贷那粗糙又刺眼的图标。
“珍珠，这个APP的后台，还能挖出更深的东西吗？”温徐行问道。
他的目光锁定在屏幕上，像一头即将发起攻击的猎豹。
“能！”陈珍珠的回答毫不犹豫，“这个APP的服务器防御做得很简陋，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隐藏身份上，忽略了技术安全。怎么说呢，就像是个没上锁的金库。”
“这个APP后台的所有数据，包括用户资料、贷款记录、资金流水，甚至是他们内部的聊天记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陈珍珠的脸上带着属于顶尖黑客的骄傲。
在这个领域里，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王。
“但是，”她话锋一转，“他们的数据做了定期删除处理。我刚刚恢复出来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想要拿到最核心的证据，比如那个王总的真实身份信息，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二十四小时内。”陈珍珠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好。”温徐行点了点头，“我给你最高权限，动用队里所有的计算资源。24 小时内，给我结果。”
“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东城刑警大队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讨论案情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精准而高效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温徐行站在办公室中央，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冷静地接收和处理着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信息。
齐海文那边的进展最快。
经过重新问询，几乎所有被蟹老板坑骗过的商户，都承认自己曾经在线上客服和电话客服的诱导下，下载并注册了生鲜贷。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APP上“低利息、高额度、秒到账”的宣传语所吸引，或多或少地借了款。
而他们的遭遇也如出一辙。
贷款之后，他们的货品总是会以各种离奇的理由被平台扣押，杳无音讯，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背上了债务。
随后，邵月明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生鲜贷APP的运营主体，是一家名为“海纳百川科技”的空壳公司。
公司的法人和股东，全都是用购买来的虚假身份信息注册的，根本查不到真人。
公司的注册地址，更是离谱，竟然是城郊一个废弃的公共厕所。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个犯罪团伙，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自己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
办公室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陈珍珠还雷打不动地坐在她的电脑前。
她的面前摆满了各种功能饮料和高热量零食，但她一口都没动，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片由0和1构成的数字海洋里。
温徐行几次想让她去休息一下，但看到她那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对于陈珍珠这样的人来说，这种高强度的脑力风暴，既是挑战，也是一种享受。
就在距离二十四小时期限还差最后半小时的时候，陈珍珠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齐活了！”
她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破解了他们服务器的底层日志文件！”她指着屏幕，语速飞快，“真以为删除了数据就能万事大吉了？哈哈！温队，我恢复了他们所有的内部聊天记录和一份被隐藏起来的核心数据库！”
她敲下回车键，大屏幕上的画面瞬间切换。
那是一份长长的名单。
名单上，是整整二百三十七个名字。
每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份详细的档案，包括他们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联系方式、银行卡信息，以及在各大网贷平台的借款记录。
“这是……”齐海文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生鲜贷的受害者名单。”陈珍珠滚动鼠标，页面被缓缓拖动下滑，“整整二百三十七户养殖户，遍布全国七个省份。他们被骗的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总金额高达……三千七百万！”
三千七百万。
“还不止这些。”陈珍珠继续说道，“我还在他们的聊天记录里，找到了那个幕后主使王总的线索。”
她调出一段聊天记录。
【A：王总，最近风声有点紧，那个叫张大海的好像报警了。】
【王总：一个卖螃蟹的，慌什么。郝英俊那个废物会处理好的。】
【A：就怕警察会查到我们头上。】
【王总：放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空壳公司，查不到我们。对了，下个月的分红，老规矩，打到我海外的户头。】
“海外户头？”温徐行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对！”陈珍珠重重地点头，“我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这个王总在国内的所有身份都是伪造的，但他有一个真实的海外账户。通过这个账户，我反向追踪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信息！”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照片和资料。
王志明，男，42岁，京市本地人。
履历上写着，他曾是国内某知名P2P平台的创始人之一，后来平台爆雷，他却卷款跑路，销声匿迹。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换了个马甲，做起了更黑心的生鲜贷，卷土重来。
“王志明……”
温徐行看着照片上那个西装革履、笑容和煦的男人。
“锁定他的位置。”他看向陈珍珠下令。
“他很狡猾，应该是找了团队帮他手机和常用的电子设备都设置了反追踪。但是……”陈珍珠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笨蛋百密一疏，在他名下的一辆豪车上，装了一个原厂自带的GPS定位系统，这个系统必须得手动关闭才行。”
“而这个系统的数据，恰好在我们警方的监控范围内。”
屏幕上，一个移动的红点，清晰地显示在京城地图上。
“他现在正在从城郊的别墅，前往市中心的一家私人会所。”
温徐行拿起对讲机，大步向外走去。
“各单位注意，目标出现。”
“准备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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