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天庭诏令如金鼓震彻三界，混沌珠碎片顿成三界焦点。
然而，这承载毁灭力量的残骸，非但不是救世之宝，反成了点燃更烈烽火的引信。
昆仑山脚尚未散尽的焦臭被新一轮的血腥覆盖。
并非天庭净化不力，而是散落的混沌珠碎片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毒饵，无声无息地浸染着万物。
一片指甲盖大小、流淌着污浊紫光的碎片，坠入秦岭深处一处灵泉。
不过数日，饮水的鹿群双目赤红，犄角扭曲增生，皮毛剥落露出腐肉，化作疯狂撕咬一切活物的“蚀骨鹿”。
更可怕的是，一头侥幸吞噬了其中某块残躯碎片的巨熊，躯体急剧膨胀，皮毛转化为紫黑色的鳞甲，口中喷吐出灼烧灵魂的混沌吐息，所过之处，草木凋零，大地染毒。
类似的惨剧在各大洲轮番上演。
北俱芦洲，一座凡人城镇因一枚碎片坠入祠堂地脉，一夜之间大半居民躯体僵硬如木，眼眸空洞泛紫，化为听命于碎片本能的“行尸”，扑向仅存的活人，哀嚎与啃噬声响彻黎明。
东胜神洲近海，碎片落入渔村，渔民捕获的鱼虾生出獠牙骨刺，轻易撕裂渔网，甚至跃上岸袭击村民，引来附近盘踞水妖的觊觎。
水妖王驱使妖兵屠村夺宝，却触发了碎片逸散的混沌能量，小妖当场被撑爆，大妖则陷入更深层次的疯狂，掀起腥风血雨。
藏匿的暗星残党更是如嗅到腐肉的豺狼。
他们深知碎片的价值——是力量，是翻盘的火种，更是对那个陨落“暗星大人”扭曲的信仰寄托。
借着碎片引发的混乱，他们蛰伏出动。
几个身披残破黑甲、气息与腐化凶兽相似的身影，在杨戬主力净化昆仑玉虚峰地脉时，悍然突袭了一处天兵设立的临时净化阵眼，目标直指阵眼旁一根半埋土中、兀自震颤的混沌棱晶。
突袭迅捷狠辣，以自爆式催动被混沌污染的躯体碎片开路，重伤数名天兵，虽被随后赶来的雷部神雷劈成飞灰，但碎片已被另一名佯装伤兵潜伏的同伙窃走，遁入茫茫黑雾沼泽深处。
消息传回天庭，李靖震怒，严令追查。
杨戬亲临昆仑墟腹地，这里是混沌污染最深的区域，也是碎片能量最密集之处。
浊气如墨汁般翻涌，空间扭曲不定。
他放开眉心天眼，额间竖眼金光穿透污浊，精准锁定了一块吸附在崩裂山岩上、正将岩壁化为粘稠“血肉”缓缓蠕动的幽蓝碎片。
“斩！”
杨戬低喝，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银色匹练，并非攻击碎片本身，而是斩向碎片与山体连接的混沌脉络。
同时，他运转玄功，尝试接触、引导那狂暴的混沌能量。
紫黑色的混沌气流丝丝缕缕被他的法力引动，如同驯服的毒蛇，沿着刀身、手臂，最终汇入他的经脉。
一股沛然莫御的冰冷热流瞬间炸开，远超寻常仙灵之气的狂暴力量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神魂灵台。
伤势加速愈合，消耗的法力瞬间补满，甚至感觉自身的瓶颈似乎都有了一丝松动。
“有效！”
他心中一动，力量的增长让人迷醉。但这感觉极其危险，伴随着力量的涌入，是无数扭曲、充满毁灭欲的疯狂呓语在他识海中回荡：
“归于混沌……永恒……虚无才是归宿……”
“杀！吞噬！进化！！”
“天道……虚伪的秩序……打破它……”
杨戬额头渗出冷汗，他猛咬舌尖，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将那份贪婪的渴望强行压下，竖眼金光爆射，低喝一声：
“镇！”
强行切断了对那混沌能量的吸纳，将那块被斩断了“根”的碎片小心翼翼以秘法封印入玉盒。
玉盒上的符文疯狂闪烁，几乎被内部冲击震裂。
回营途中，杨戬神色凝重。
他能感到体内那丝被转化的混沌之力，如活物般盘踞在丹田一角，冰冷却带着诡异的活性，与自身清灵的法力格格不入，并在隐隐侵蚀着道心。
每一次使用这种力量，那呓语就更清晰一分。
“速效，但剧毒……必须慎之又慎。”
他向孙悟空传讯，详细描述了转化之效与反噬之危，并请求老君炼制能镇压心神异动的护法神丹。
……
……
兜率宫内，药香中混杂着焦糊的金属与混沌气息。哪吒盘坐在巨大的八卦炉前，丹炉紫火熊熊，映照着他苍白但精神渐复的脸庞。
他胸前蛛网般的黑纹已淡化近无，但偶尔的抽痛提醒他那场浩劫留下的印记。
他手中托着的不再是那方奥妙无穷的沙盘，而是几块黯淡无光、布满裂痕的玉质碎片。
这是沙盘的残骸。
然而，当哪吒的神识沉入这些碎片，并非一片死寂。
他能“听”到碎片中流淌的、无数法则轨迹碰撞湮灭后留下的微弱“回响”。
“法则领悟已刻进你仙骨，沙盘只是载体，碎亦无妨。”
太上老君在一旁指点，拂尘轻扫，丝丝缕缕的兜率紫气注入哪吒体内，助他稳住心神。
“混沌碎片能量暴烈混乱，然天地大道，阳极生阴，乱中有序。寻其‘一’，控其源流。”
他们的研究目标明确：
找到一种方法，利用这碎片中的混沌能量可控地为天庭所用。
目标方向有二：
一是制造能够抵御混沌能量侵蚀的护身仙甲或法器，二是制造能够净化混沌污染源头的法器。
哪吒以神识在面前凌空勾勒。虚空中浮现出极其简陋、由光丝构成的“沙盘”虚影，每一次落点都牵动他部分神念。
他尝试模拟一块小碎片的能量波动，再将当日沙盘解析混沌通道法则的结构片段融入。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工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一次实验不慎，虚影中的能量模型失衡。
一小股混沌能量模拟体骤然失控，并未爆炸，而是诡异扭曲成一个微型漩涡，紧接着，放置在实验室角落封印着的另一枚微小碎片突然剧烈震颤共鸣，发出刺耳的嗡鸣！
一股无形的引力场瞬间扩散，差点将附近架子上的珍稀材料吸入漩涡！
老君拂尘急挥，兜率紫火化作牢笼瞬间将那失控的模拟体扑灭。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骇然。
“碎片共鸣！灵气强度远超单一碎片之和！”
哪吒心有余悸。
“若大量碎片在特定条件下被同时激发或引导……”
“它们会自发聚合！”
太上老君脸色凝重。
“引向的……很可能不是混沌凶兽，就是一个新的、更可怕的‘源头’通道！”
这意外暴露出的危机，比失控的碎片本身更令人心悸。
……
……
与此同时。
斩神台的血光并未彻底洗清天庭的污垢。
太白金星主持的清察院雷霆手段，揪出了司药殿一位副手、两名宝库守将、以及数位看似位高权微的低阶仙官，他们或泄露情报、或私运灵材、或在关键节点刻意迟滞支援，证据链环环相扣。
肃清的场面公开而残酷，震慑宵小。
然而，太白金星抚摸着密报中一份夹杂在内奸往来密讯里的奇异纹样——一个形似扭曲蟠桃的暗记，眉头紧锁：
“这些爪牙背后……似乎还盘踞着更大的阴影，这图案，像是某个隐世或‘陨落’势力留下的标记，是上古怨灵？还是……当年未被清算干净的余孽？”
而负责统筹碎片收集与管理的李靖却陷入了尴尬境地。
他被夹在了风口浪尖。
一部分保守派仙官联名上书，痛斥哪吒与老君的研究是“玩火自焚”、“亵渎天道”，要求立即终止所有接触混沌力量的行为，将所有碎片彻底封印于九幽最底层。
他们指责李靖的权力过于集中，一旦转化混沌之力成功，他将是天庭最大的变数。
而另一方，以斗部部分天将为首，则坚定支持探索力量，认为混沌乃是大敌当前，力量才是根本，李靖掌权乃是战时必需。
李靖托着玲珑宝塔，站在南天门上遥望下界，脸色冷峻。他清楚这些指责背后的派系倾轧，更明白哪吒那边刚发现的“碎片共鸣”危机有多严重。
焦灼的不仅是政敌的阻碍，更是如何协调各方，在安全与效率、力量与控制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一个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部分负责收集碎片的天兵天将，在执行任务中开始出现“怠工”、“困难重重”的情况，上报的理由冠冕堂皇，查无实据，却严重阻碍了进展。
……
……
另一边。
孙悟空亲临凡间，意图以无上神威重塑信仰。
他选择了北俱芦洲受灾最重之地。金箍棒化作千丈擎天巨柱，轰然插入千疮百孔的大地深处，浩瀚神力如熔炉般蒸腾，强行将紊乱的地脉捋顺，污浊之气被棒体散发的金光照耀，如沸汤浇雪般消融。
大地回春，枯木吐芽。
幸存的凡人们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高呼“大圣慈悲”、“天庭恩德”。
然而，在一个山坳后方的难民营地里，氛围却截然不同。
这里聚集了更多家园被毁、亲人离散的难民。
他们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麻木，而是混杂了恐惧、迷茫、乃至一股压抑的怨恨。
“慈悲？恩德？”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抱着死去的幼子，看着远方金光冲霄的景象，眼中一片血红。
“为何不早来？为何那些碎片会从天而降？神仙打架，死的为何是我们？！城隍爷呢？土地公呢？在哪？！都死了吗？”
他身边一个赤着上身的少年，胸前挂着一块毫不起眼、边缘焦黑的暗沉“石头”——一块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混沌珠碎片边角料。
少年没有跪拜，只是死死盯着那根定住地脉的巨棒，眼中跳动着异样的紫芒。
他似乎感受到手中“石头”在发热，一种莫名的、源自本能的低语在心底响起：
“他们在害怕……害怕我们掌握这东西……”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有人嘶声附和，“他们给我们的是毁灭后的‘恩德’！这碎片……是灾祸之源，也是力量！是我们能保护自己的东西！”
几道充满血丝的眼睛，望向了那个握着“石头”的少年。
几个身穿暗旧道袍，身上带伤，明显是幸存下来的散修，混在人群中。
他们悄然接近那少年，低声许诺：“孩子，跟师兄走吧，我们能教你掌控那力量……比神仙更可靠的力量。”
他们的眼神深处，却闪烁着觊觎那微弱碎片光辉的贪婪。
孙悟空立在云端，火眼金睛洞察凡尘。
他看到那少年手中一闪而过的微紫光亮，也听到了营地边缘传来的、那句关于“掌握力量”的低吼。
他脸色沉静，心中却如巨浪翻涌。
重塑信仰之路，远比斩妖除魔更加艰难。而这人间悄然点燃的、利用混沌碎片的星星之火，不知将燎原何方？
那个手握碎片的少年，会成为拯救的火种，还是引爆更大灾难的引信？
这时候，那散修悄然运转法力，掌心凝聚着一丝隐晦的引力，试图不着痕迹地将少年手中那片不规则的暗紫色碎屑摄入手中。
他眼中的贪婪几乎难以遮掩，盘算着拿到这小块碎片便能寻到更多力量，甚至搭上暗星残余那条路。
就在他指尖那缕法力即将触及碎片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并非来自任何法器，而是孙悟空立足之地逸散出的恐怖威压骤然凝固了方圆十丈内的空间。
散修只觉如坠万载玄冰深渊，凝聚的法力瞬间溃散，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
他惊骇欲绝地抬眼，恰好对上一双燃烧着冰冷怒意的金瞳。
没有废话，没有警告。孙悟空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下一刻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散修身侧。
没有动用毁天灭地的金箍棒，仅仅是简简单单、快到极致地一爪探出！
五指间蕴含的力量仿佛能捏碎星辰，精准地掐住了散修的脖颈。
那触感不像抓住血肉之躯，更像是抓住了一块被强行定格的顽石。
散修连惨嚎都发不出，磅礴的力量直接轰入其体内，粗暴地碾碎了他所有抵抗的念头和运转中的仙元，神魂如遭重击，眼前一黑，意识瞬间模糊，身体软泥般瘫倒下去，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地，动弹不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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