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轰隆隆……
昆仑山脉深处那撕裂星辰般的崩解之音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四散蔓延的大地裂口瞬间停止了扩张，边缘翻卷的碎石尘土无声滑落。
九天之上，倒卷奔腾的天河洪流仿佛撞上无形的归墟堤岸，狂暴的水势骤然凝滞了一瞬，随即带着惶惶之意沿着亘古天河旧道缓缓回流。
崩碎的天穹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倾泻的星空洪流倒卷收回，紊乱的天象也在这稳固的支撑下平复下来。
杨戬眉心的天眼终于缓缓闭合，竖眼留下一道凝固的金痕。
他再也支撑不住，魁梧如山的身躯晃了晃，直挺挺向后栽倒，溅起一片尘埃瓦砾。
兜率宫方向，狂暴的能量乱流风暴已然止息。丹炉中紫气重新升腾，缓缓包裹住安静下来的哪吒。
莲藕法身上触目惊心的紫黑裂痕尽褪，仅余下细密的银纹如星辰轨迹烙印于骨肉，胸膛深处，一点与神桩暗金回路辉映的图腾核心微弱而持续地搏动着，像一枚新生的混沌火种。
太上老君瘫倒在炉边，白发如雪铺散在地，面色灰败如土，唯手中仍紧紧攥着拂尘。
昆仑绝顶，风声依旧凛冽。唯有那座神桩屹立万古般沉稳，暗金铭文在日光下流淌。
孙悟空站在那新铸的地脉裂口边缘，浑身浴血，金色的血液沿着破裂的锁子甲往下滴落，在焦黑的地面烫出刺眼的印记。
他缓缓抬起千疮百孔的手臂，低头看着掌心那道几乎将神躯撕裂的创口。
那里一片焦黑，边缘混杂着神性的金光与尚未完全驯服的、来自混沌地核的本源之力——那力量如同驯伏的太古凶兽，蛰伏在他体内，既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也涌动着无法想象的勃勃生机。
昆仑绝顶的风裹着血腥气，舔舐着孙悟空手臂上横贯的伤口。
那曾耀若熔金的血液凝固成黯淡焦黑，混着一种粘稠紫意，在伤痕边缘缓慢搏动。
他本能地运起玄功修复，可一缕法力刚触及伤口，惊变陡生！
嗤——！
仿佛滚油泼入雪地，焦黑创口骤然翻卷，底下竟窜出千百道比发丝更细的幽紫触须，贪婪刺入周遭神躯血肉。
剧痛如亿万钢针同时攒刺神魂，孙悟空闷哼踉跄。
更骇人的是，紫纹所过之处，暗金色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化、板结，透出冰硬晶石般的诡异质感！
“孽畜！”
他低吼，奋力催动斗战玄功意图压制。刺耳的金铁摩擦声在手臂内部响起，那异化的“生长”却毫无迟滞——这混沌之力，竟将他无上神躯的修复神血，当成了最丰美的养料！
“嗡……铮——”
身后擎天神桩，竟同时发出嗡鸣！
柱身上那些新生的、稳固昆仑地脉的暗金璀璨符文，此刻明灭扭曲，如水银般流动的纹路深处，竟隐隐浮现出细密的、冰冷的黑色菱晶图案。
那图案尖利、无序，赫然与兜率宫缴获的暗星伪主身上标记同源！
昆仑基石，被玷污了！
“稳住丹炉！护住老君元神！”
兜率宫一片炼狱景象。
九转紫金八卦炉剧烈震动，炉身上游走的金液符文扭曲融化，炉口翻涌出污浊的紫黑烈焰，混合着尖锐的魂啸席卷殿阁。
炉内莲台之上，哪吒周身银纹寸寸断裂，胸口那块孕育着与昆仑神桩同源的混沌火种，如同活物般猛烈搏动！每一次鼓噪，都炸开一圈粘稠的紫黑色能量潮汐，如同毁灭的涟漪。
“呃啊——！”
哪吒双目赤金与深渊般的紫红疯狂交织，意识在无垠黑暗中沉浮。
他清晰地“看”到昆仑神桩上扭曲的暗星纹路，如同铁链狠狠勒在自己那颗初生的“混沌火种”之上。
那符文就是钥匙！
它在剧烈拉扯，要将自己胸腔内这挣扎初生的宇宙微光，强行点燃成另一座焚尽三界的灭世烘炉！
“停下！滚开！”
他神魂在尖啸。
“呼啦！”
炽热的能量风暴卷碎了内殿结界，太乙真人金身虚影被震得明灭不定，几乎溃散。哪吒残存的意识只有一个念头：昆仑，神桩，暗金符文……它们与自己体内的“火种”，同出一源！它们在相互刺激、相互召唤，走向共同的……失控与疯狂！
轰隆隆——！
北俱芦洲焦土深处，一条巨大裂谷如恶魔伤口豁然再现。污秽紫光冲天而起，照亮荒芜山河。
裂谷中心，一个由黏连血肉、破碎城砖、扭曲古木构成的庞大“巢穴”正在急速成型。
浑浊的混沌浆液在其中翻沸，不断吸引吞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点点紫光——那些散落大地的混沌珠碎片，如同归巢的毒蜂！
巢穴正核心，一块状如残月的巨大紫晶碎片深深嵌入“血肉”中，晶体内赫然禁锢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少年躯体——正是当日被悟空所救的少年！
他皮肤苍白，唯有胸口烙印着沸腾的暗金与幽紫交织的复杂纹路，其核心处的能量波动竟与昆仑山顶、与兜率宫那暴走的能量诡异共振！
“发现高能量聚合点！频率……锁定！”
踏云赶至，手持精微测灵玉圭的司命仙官声音陡然拔高变调，眼中惊骇难以言喻。
“它……它竟……正与昆仑神峰深处能量峰值一致！重复：与齐天上帝所在核心区同频！偏差……小于万分之一！”
风卷过残破营旗，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巨灵神浑身浴血，巨锤拄地，闻声猛地抬头，那双望穿妖氛的眼死死盯着玉圭上疯狂闪烁、指向昆仑又与下方巢穴完美重叠的刺目光点。
一个冰冷的、令人胆寒的念头如毒蛇爬上所有天兵天将的心头：天庭之首，新立大圣，其力竟与此混沌巢穴核心……系出同源？！
兜率宫内。
轰——！
整座宝殿剧震，琉璃宝顶崩开蛛网裂纹。哪吒挺立在紫金火焰的狂潮中，七窍迸射污血浊芒，胸口混沌火种激射出的光束击穿了九重天幕，兜率宫千载固垒在哀鸣中瓦解。
“哪吒！”老君拂尘焚毁，须发焦枯，扑向失控旋涡。
“引路……暗星同源……杀了我……快！”
哪吒断续嘶吼，每字都呕出深紫晶屑。
昆仑顶上。
孙悟空金瞳裂出血丝，左臂已覆满冰冷紫晶，那晶簇如藤蔓疯狂绞缠吞噬神躯，直逼心脉。他低吼一声，抬爪刺入胸膛！
嗤啦——！
鲜血喷涌，露出的心脏被混沌紫丝包裹成搏动的紫茧，与山巅神桩的暗黑符文如毒蛇缠绕般共鸣鼓噪。
“老孙这副骨……当真招邪！”
他齿缝迸出滚烫浊气。
芦洲大渊。
“吼——！”
血肉熔炉发出凶兽咆哮，地火冲天。
禁锢少年的月牙晶石熔入炉心，少年眼睑陡然掀开，双瞳是纯粹的混沌漩涡。
“同步率……爆表！大圣……巢穴……”
司命仙官望着手中炸裂的玉圭面无人色。
齐天殿里。
“证据确凿！”一仙官须发戟张，托起灵圭残片，“神桩异动、兜率暴走、人间灾巢，皆与陛下核心之力同频！此非护持，实乃……混沌之引！请托塔天王圣裁！”
李靖伫立如铁，玲珑塔神光流转，眼神却死死钉在灵圭上那三道重叠的能量轨迹之上。塔光锁住殿下群仙，殿内气氛绷如拉满的弓弦，战与叛、信与疑的界限正在破碎。
罡风如亿万把刮骨钢刀，撕扯着昆仑绝顶。
孙悟空强忍着左臂蔓延至心口那紫晶异化带来的刺骨冰寒与碾魂剧痛，每一根石猴特有的神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目透火眼金睛，神念如网铺开，三股疯狂躁动、同源异体的混沌能量场如燃烧的烙铁般刺痛他的感知——
一者在他身后，昆仑神桩上那些曾蕴含洪荒定鼎之力的暗金符文，此刻正被翻涌的、冰冷尖利的暗星黑晶符号侵染覆盖，石柱根基深处传来地脉将倾的沉闷咆哮，如同远古巨兽濒死的悲鸣。
二者远在天界深处，兜率宫方向传来的能量风暴狂暴如星核爆裂。透过混乱的气机，他能清晰地“看”到八卦炉中，哪吒胸口那颗以他万族火种与老君毕生真元强行淬炼出的混沌火种已然失控暴走，紫黑色的毁灭射线穿透重重殿宇，映得九重天罡云一片诡异的妖紫！哪吒残存意识发出的绝望嘶吼撕裂虚空：“师兄！斩了我！与暗星同源……唯……死路净！”
三者则匍匐于北俱芦洲的疮痍大地。那血肉、城砖、古木熔成的巢穴中心，被禁锢的少年躯体胸口，灼眼的暗金与幽紫融合的纹路正吞噬着方圆千里汇聚的混沌残片之力，那规模虽远逊昆仑神桩，但其中那股引动自己血魂深处蛰伏力量的邪恶韵律，却如附骨之疽！
天庭灵圭锁定的三道重合轨迹影像刺破云层浮现在他眼前，齐天殿内那陡然冷却的空气、李靖攥紧宝塔却越发深沉的眼光、仙官尖厉的控诉——所有猜忌、质疑，已凝成冰冷锋刃悬于身后！
时间被压缩成一道绝望的缝隙。
嗡……！
金箍棒似有感应，在腰间发出穿云裂石般的悲鸣，棒身混沌色光芒与昆仑神桩上的暗星纹路同步脉动！
没有迟疑！无路可退！
“天地为证！老孙这副骨……”一声石破天惊的狂啸压过三界所有嘈杂！孙悟空仅存的右臂筋肉怒张，五指成爪，燃烧着最后的本源神血，悍然插向自己已被紫晶覆盖的左胸！
嗤啦——！！
皮开肉绽！筋骨断裂！
暗紫结晶与烫金神血如火山岩浆般喷溅！他没有挖出心脏，而是以万古无双的肉身蛮力与斗战意志，硬生生撕裂开连接心脏与那片蔓延异化的通道！在胸膛间，在被硬生生撕开的血肉筋脉之间，那根与他魂魄相连、此刻亦被混沌侵染的金箍棒，被他猛地贯入！
一端！深深插入胸口翻滚着混沌本源与神血精魂的巨大创口！
另一端！狠狠扎进身后昆仑神桩根基深处那翻涌着暗星黑晶的地脉渊薮之中！
“筑桥——！！”
身体成为了恐怖的熔炉！
昆仑神桩那狂暴失控、正欲撕裂地脉根基的狂暴暗星之力，顺金箍棒所化“桥身”汹涌灌入！
而孙悟空体内残存的混沌本源、神血之力，乃至最核心的一点不灭意志，亦被这强横的通道猛烈抽吸，如同沸腾的熔岩，逆流而上，轰入金箍棒、贯向另一端的昆仑神桩！
这一刻，他便是风暴之眼！
金箍棒所化的桥体，在被神桩地脉能量与悟空本源双重冲刷的瞬间，爆发出了混沌初始的刺目光芒，棒身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棒体疯狂地震颤嗡鸣，发出比东海定海神针铁还要沉重亿万倍的哀鸣，那棒身之上刻印的万族朝拜火种图腾，与狰狞的暗星黑晶彼此吞噬、扭曲，纠缠成一片沸腾的能量浆流。
暗金色与污浊的紫黑色如同活物般在棒体表面疯狂旋绕、撞击，每一次对撞都迸发出撕裂虚空的细小闪电，发出滋滋的、如同滚油烹炸星骸的可怖声响！
桥在崩塌！桥又在被这超越三界认知的能量洪流一次次强行黏合！
“啊啊啊啊——！”
这超越了神魔承受极限的剧痛与能量拉扯，让孙悟空仰天发出撼动寰宇的厉啸。
啸声中，他那具金刚不坏之躯，正沿着被硬生生撕裂的胸膛与肩膀，向全身蔓延开刺眼的紫黑色结晶纹路。
那纹路如同有生命的冰川，瞬间吞噬了他大半臂膀，向着颈项和头颅覆盖，仿佛连他的金刚道果，都要被这恐怖的同化力量彻底冻结、封入永恒的混沌暗石。
而更致命的是——当这股以他血肉神魂与昆仑为基构筑的混沌之桥能量，穿透时空阻隔，猛然撞入兜率宫核心时——炉中近乎油尽灯枯的哪吒身躯，骤然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邪光。
“呃……桥……”
哪吒本已被混沌火种焚烧得模糊的意识，在这一股同源而更古老暴虐的混沌意志强行灌入下，残躯巨震，最后半句话湮灭在喉头腥甜翻涌的暗紫晶雾里。
胸口那枚“混沌火种”核心，贪婪地吸噬着这股来自悟空神桥的力量，不仅未被安抚，反而如同饥渴万载的凶兽骤然得了大补血食，那紫黑色的火焰猛地向外膨胀数倍。
一条条由纯粹毁灭能量构成的粘稠火焰长鞭，无视空间距离，穿透了残破的丹炉与结界，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三界之中所有被混沌碎片感染失控的方位！其中一道最为粗壮的暗焰长鞭，如幽冥巨蟒，洞穿虚空，直扑向芦洲裂谷深处那刚刚成型的血肉熔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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