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兜率宫深处，琉璃宝顶的裂纹已被浓郁的紫金真火蕴含的造化之力悄然弥合。
九转紫金八卦炉重焕辉光，炉内紫气如游龙，缠绕着莲台中央静卧的身影。
哪吒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刺目的混沌邪芒，而是炉鼎内壁上流淌的、蕴含古老道蕴的符文。
周身的剧痛仍在，如同被亿万利齿啃噬过一遍，尤其是胸口那道被甘露封印的“混沌火种”所在，灼热与清凉奇异交织。
他尝试运转神识，却被一股温和但坚韧的力量所阻挡——那正是观音菩萨留下的甘露余泽，阻止着残存的暴戾怨念反扑。
但这一次，他眼中没有了濒死的狂乱，唯余一种经历大恐怖后沉淀下来的、异常清明的疲倦，以及……对力量的重新认知。
“感觉如何？”
太上老君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平和，只是眉眼间的疲惫难以掩饰。
他盘坐炉前，手中拂尘轻挥，炉火随之温顺，将一缕缕精纯的兜率紫气渡入哪吒体内，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片封印。
“死不了……”哪吒的声音带着莲藕身躯特有的空灵回响，嘶哑却清晰，“老君……碎片……收容……”
太上老君眼中精光一闪：“你已感知到了？佛祖明言，碎片乃业力所凝，灭之不祥。当务之急，是先将它们从世间剥离、收束。”
哪吒的目光穿透氤氲的紫气，落在炉膛中央那几片沙盘残骸上。
当日生死一线，沙盘崩毁时残留的法则轨迹、解析混沌通道的记忆碎片，乃至后来他强行引导混沌怨念与神桩共鸣的痛苦经历，此刻都如同烙印般在他神魂深处翻滚。
他抬起略显僵硬的手臂，指间尚有淡淡的银霜般裂痕未退。
“普通的仙宝玉匣……困不住它们太久……”
他盯着自己布满细密银纹的手指，那些曾经导致晶化的痕迹，此刻却如同某种与混沌碎片同源的奇异回路。
“它们……会相互感应，会共鸣，会寻找缺口……我需要……”他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一件能暂时‘欺骗’它们，让它们觉得仍在母巢，实则被完全隔绝的‘巢穴’……一件能承载万灵业障而不崩、不污的容器……一件……”
太上老君看着哪吒认真思索的眼神，突然抚须微笑：“痴儿，大道在前。混沌乱象，亦可归元。你忘了我们兜率宫的根基是何物了？”
他拂尘一引，九转紫金八卦炉炉盖无声开启一线，露出内里翻腾不息、蕴含无尽造化的紫金真火！
“这炉，历经亿万元会，炼化过太古星辰之核，孕养过诸天神圣之本源。九转者，反复锤炼，去芜存菁，返本归元之谓也。既然佛祖点明碎片乃业力沉疴，如同炼化丹炉中的顽石、杂质，何不借此炉之九转神妙，炼一件引业、纳秽，却能于炉火中渐化其煞、不失其魂的‘净世莲台’？”
哪吒眼睛陡然睁大：“净世莲台？！”
“不错。”老君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奥的符箓轨迹，“以你沙盘残片为基础，融入你莲藕化身中蕴含的造化生机之力与那丝被甘露淬炼过的混沌本源印记为引，再取昆仑万载寒玉为骨，天河星砂为脉，最后引我兜率九转紫火精炼，或许……可成一朵能暂时承载混沌碎片业力、隔绝内外感应、护其魂火不失的——‘净世青莲之台’。它非是永恒牢笼，而是转化之前的渡舟。”
这想法堪称胆大包天！
将业力碎片视作可被净化的材料，用道门至宝八卦炉炼制渡世法器！
“能成吗？”
哪吒的声音带着一丝挑战的兴奋，胸口的封印似乎都因这构想而微微发烫。
“不试试，焉知不成？”太上老君眼中闪烁着道门祖师特有的、敢于熔炼天地的执着，“你伤体未愈，神念虚弱，便在此莲台上安心引动你体内那一丝被淬炼过的混沌烙印，沟通碎片法则轨迹。其余材料熔铸，由老道亲自操持！”
兜率宫内，紫气升腾，炉火再度熊熊燃烧，这一次，不是为了修补，而是为了在劫火中，炼出一朵渡世之莲。
……
……
另一边。
当杨戬点齐雷部正神，手持司器部特制的、刻满了加固与隔绝符文的“拘灵宝匣”，借由山神土地开凿的隐秘通道，如网般悄然铺开在三界各地时；当兜率炉火炽烈，寒玉星砂开始在紫金烈焰中融化交融，渐渐显露出莲台雏形时——
北俱芦洲，那片曾经聚集了无数难民的焦土之上，巨大的裂谷深渊已成为彻头彻尾的魔窟。
血肉熔炉依然在蠕动沸腾，只是规模比之前缩小了数圈。它像一颗镶嵌在大地伤口中的邪恶心脏，不断收缩鼓荡，贪婪地吞噬着四面八方，甚至是被天河清流冲刷下渗透过来的零星混沌气息。
炉心位置，那块深陷其中的残月状巨大紫晶碎片，光芒幽暗，如同沉睡之眼。
而紫晶的核心，那个被禁锢的少年，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他皮肤下的暗金与幽紫纹路不再狂暴冲突，而是如同被冻结般凝固下来，形成一种冰冷、非人的金属质感纹饰，布满了他的躯体。
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口的起伏也微弱到极致。
他似乎成为了这片血肉熔炉运转的中枢能量节点，一个活着的、被混沌彻底改造的祭品。
孙悟空此时赴北俱芦洲。
一道撕裂虚空的金光在魔窟边缘轰然砸落！
没有罡风，没有威压，但那纯粹到极致的佛门金光甫一出现，血肉熔炉便如同被滚油泼过的蚁穴，猛地剧烈抽搐起来，表面沸腾起令人作呕的气泡！
金光散去，孙悟空的身影笔挺而立。
他赤着上身，缠绕着佛光凝成的符文链，左臂那残留的紫晶裂痕在金光下竟也流转着温润光晕，不再邪异。
他目光平静如渊，火眼金睛穿透层层血肉屏障，牢牢锁定在紫晶碎片内的少年身上。
“终究是要面对的。”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金石般的禅意。
那血肉熔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深渊两侧山体轰然崩塌，无数被混沌污染的骸骨、变异的妖兽残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扑向中心的熔炉。
污浊的血肉、坚硬的骨刺、扭曲的枝干……如同洪流般注入熔炉之中！
熔炉的体量急剧膨胀，瞬间再次化身为之前那庞大恐怖的缝合巨兽。
它咆哮着，六条由骨矛与腐肉构成的肢体深深扎入大地，汲取着深渊中积存的磅礴怨力。
胸腔位置，紫晶碎片爆发出妖异的强光，核心少年的胸口纹路也随之被激活，缓缓亮起暗金色的光泽，如同启动的枢纽。
巨兽胸腔核心的紫色晶片猛地喷出一股混杂着粘稠污血与死寂魂火的毁灭光柱。
这光柱凝聚了整片焦土北洲的怨毒业力，足以轻易洞穿仙神的护体金光！
孙悟空不避不闪，眼中无悲无喜。
他双手缓缓合十，口中诵出震彻寰宇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带着贯穿诸天的沉重与恢弘！
随着真言落下，他身后虚空轰然震荡！一尊顶天立地、身泛无量金辉的佛陀金刚法相，骤然凝聚成形！
这法相与孙悟空本体一模一样，却充满了宝相庄严的佛门威仪。
它并非实体的巨大化，而是纯粹由浩瀚佛力与孙悟空的救世宏愿凝聚而成。
金刚怒目，双手同样合十于胸前，一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意志，化作坚不可摧的“无我禅定”壁障！
轰——！！！
污秽的毁灭光柱狠狠撞在金刚法相合十的双掌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泼墨撞上坚冰般刺耳的腐蚀消融之声！刺目的紫光与煌煌金光激烈碰撞、僵持！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天地，将周遭一切污秽都涤荡一空。
但金刚法相稳如山岳，那合十的双掌如同天地间最稳固的磐石，将所有污秽、怨恨、毁灭的冲击死死抵住。
紫晶碎片的光芒开始剧烈明灭，核心少年的身躯也随之震颤，体表那些凝固的暗金纹路被佛力激荡，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孙悟空本体盘膝坐下，周身佛光缭绕，仿佛与金刚法相融为一体。
他闭目低诵真言，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金色符印，无视空间距离，如同佛光细雨般穿透血肉巨兽的防御，精准地印入紫晶核心少年的眉心、印上他全身冰冷的暗金纹路。
“痴儿，迷途苦海，早登彼岸…”
“夙世业债，今当还净…”
“真如本性，何须外求…”
佛音如潮，带着无量的慈悲与清净解脱之力，化作涓涓细流，涌入少年被混沌禁锢、几乎冻结的识海，轻柔地冲刷着缠绕其上的业债怨念。
那僵硬的、如同被混沌改造的少年身躯，在无数佛言真印的点化下，被凝固的暗金纹路缝隙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类情感的颤动。一滴浑浊的泪珠，悄无声息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
熔炉深处，一场对抗混沌侵蚀、唤醒迷失神魂的灵魂之战，在佛光普照下，悄然打响。
……
……
昆仑虚深处。
暗星残党首领“虚幽”以生命献祭唤醒熔炉。
金箍棒所化的昆仑神桩剧烈震颤，万千碎片共鸣聚合成邪神巨人。
孙悟空催动佛门金身硬撼巨爪，金刚不坏之躯撞出金铁轰鸣；
杨戬天眼撕开混沌迷雾，三尖两刃刀直刺巨人能量核心；
哪吒祭出净世莲台，青莲绽放如星河漩涡吞噬邪气根源。
如来法相自九天垂目，一声佛号贯穿虚幽神魂：“汝本大觉仙官，何苦执迷嗔业？”
虚幽灵台豁然清明，身躯化作琉璃金身罗汉，千年怨煞尽化菩提清露。
昆仑墟的山脉深处，那被金箍棒所化的神桩钉死的地脉巨渊之上，残余的混沌能量从未真正平息。
此刻，一股远比先前阴冷、粘稠、仿佛沉淀了亿万年怨毒的寒意，正悄然侵蚀着神桩基底那些暗金色的封印符文。
神桩顶端，孙悟空拄棒而立，左臂上残留的紫晶裂痕在昏暗天光下透着不祥的微光。
他骤然抬头，火眼金睛穿透翻滚的浊气烟瘴，死死盯住神桩根基处那片最为幽深的山坳——天眼洞开的杨戬几乎同时锁定了同一位置，三尖两刃刀发出刺耳的嗡鸣；刚从兜率宫破空而至的哪吒，手捧那方初具雏形、流转青玉光泽的净世莲台，眼底闪过一丝决然的沉重。
“轰——！”
死寂的山坳骤然炸开！不是岩石的崩碎，而是空间本身被硬生生撕裂的悲鸣！
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漩涡凭空出现，深邃的黑暗核心处，无数星星点点的幽紫碎片如同受到致命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从昆仑山脉的缝隙、甚至从那被佛力暂时镇压的地脉深处，疯狂激射而来！
碎片呼啸着、尖叫着，每一片都带着散落的混沌本源、未解的怨念与业障。
它们在漩涡中央急速碰撞、熔合、增殖，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长般的“咔嚓”声。
不过瞬息，一尊由碎片强行粘合成的、高达千丈的邪神巨人已初具形态。
它没有清晰的面目，全身覆盖着嶙峋的紫黑色晶甲，无数扭曲的星纹在甲片上明灭流转，散发出引动心魔的疯狂低语。
它的胸腔位置，赫然镶嵌着一枚巨大的、状如残月的幽暗碎片，此刻正搏动如心脏，贪婪地汲取着昆仑墟地脉深处被扰动喷发的混沌煞气。
巨人昂首发出一声非人嘶吼，实质般的音波裹挟着万魂恸哭，震得整个昆仑墟飞沙走石！
孙悟空眼中厉芒爆射，没有半分犹豫。
只见他双手在胸前猛地结出一道蕴含着亘古战意的佛门无畏狮子印，低沉的佛号如同洪钟大吕：
“南无三曼多，缚日罗，赧，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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