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流涌动,多方关注起
赵文萱主仆二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
苏惟瑾立刻抱着那摞书和那份沉甸甸的“意外之礼”,
闪身躲进更深的墙角阴影里。
超频大脑飞速运转,
听觉提升到极致,
确认四周再无旁人,
只有远处主街隐隐传来的叫卖声和风吹过巷子的呜咽。
他迅速解开蓝布包裹。
果然,除了那两本归还原主的《诗经集注》和《十三经注疏》,
里面还妥帖地放着一本厚厚的手抄册子。
纸质细腻,边缘微卷,显是经常翻看。
封面上是清秀工整的簪花小楷:《读史拾疑札记-文萱》。
苏惟瑾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哪里是什么“浅见和疑问”,
这分明是赵文萱(甚至可能包含其父赵教谕)读书治学的心血结晶!
里面不仅分门别类记录了经史子集中的疑难之处,
更有许多旁征博引的考据和独具只眼的个人见解。
对于目前缺乏系统指导、
全靠自己“知识降维”和零散记忆摸索的苏惟瑾而言,
这本札记无异于沙漠甘泉,雪中炭火!
其价值,远超金银。
“这份人情,可欠大了……”
苏惟瑾喃喃自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他不敢在外多留,
将札记小心藏入怀中最贴身之处,
又把那两本书用蓝布重新包好,
这才做出一副刚办完差事的模样,
快步从后门溜回张府。
他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
这短暂的后巷一会,
已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沭阳县本就不算太大的文人圈子里,
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先泛起波澜的,自然是县学教谕,赵明远赵大人府上。
书房内,油灯初上。
赵明远听着女儿略显激动却又尽量克制的叙述,
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父亲,女儿绝非妄言。”
赵文萱俏脸因急切而微红。
“那苏小九虽言辞谦卑,
总是推说‘听少爷所言’,
但其对《诗经》、《尚书》的理解,
尤其是关于历法古碑的推测,
绝非寻常书童能道!
甚至……甚至远超许多县学廪生!”
赵明远沉吟不语。
诗会那首《咏菊》带来的震撼还未平复,
女儿今日带回来的消息更是惊人。
他白日里其实已暗中派人去打探过那书童的底细。
回报很快:苏小九,今年十六,乃西街军户苏家旁支子弟,父母早亡,跟着爷爷过活。
爷爷去后,家徒四壁,
据说是为了给爷爷办后事和治病欠下债务,
被本家叔伯做主,自愿卖身到张府为奴。
“自愿卖身?”
赵明远当时就冷笑一声。
他宦海沉浮多年,虽只是个教谕,
对这地方豪族与破落户之间的腌臜勾当岂能不知?
所谓“自愿”,怕是“被自愿”吧?
那苏有才、苏有德兄弟是出了名的钻营势利,
做出这等卖侄求财之事,毫不稀奇。
如今再结合女儿带回来的信息,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形。
他看向女儿,缓缓道:
“萱儿,依你之见,那张诚县试在即,
以其平日表现,能否高中?”
赵文萱冰雪聪明,
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低声道:
“女儿以为……若无人鼎力相助,恐是艰难。”
“鼎力相助?”
赵明远目光锐利起来。
“如何助?莫非……”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想。
——那张诚的县试文章,恐怕十有八九,要出自这苏小九之手!
一个可能身负惊世之才的少年,
竟被如此埋没,甚至要被迫为他人作嫁衣裳!
赵明远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惜才,有愤怒,更有一种发现“璞玉”的隐秘兴奋。
“此事……我已知晓。”
赵明远压下心绪,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你且不要再与他人提及。
那本札记……送了便送了吧,
或许能对他有所裨益。
至于后续……容为父再思量思量。”
他需要更仔细地观察,更慎重地判断。
若此子真如女儿所言那般不凡,
那在这科举即将开考的关键时刻,
其命运或许……值得他这位一县学官插手一二。
赵文萱见父亲听进了自己的话,
心中稍安,乖巧应下,退出了书房。
她知道,父亲既然上了心,
那苏小九的处境,或许会迎来转机。
与此同时,城东孙府。
孙志远正烦躁地摔打着手中的狼毫笔。
上好宣纸上,墨迹污浊一片,
显然刚才练字时心浮气躁,难以静心。
诗会上被张诚(或者说,被张诚身后那个影子)狠狠压过一头的憋屈感,
非但没有随时间消散,反而愈发清晰。
尤其是今日坊间开始隐隐流传“张家书童实乃隐士高人弟子”、
“诗才惊世,奈何身为奴仆”之类的闲话,
更是像一根根钢针,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凭什么?
他孙志远寒窗苦读十载,
名师教导,家学渊源,
竟不如一个伺候人的贱役书童?
定是走了狗屎运,
不知从哪个故纸堆里翻出些残句断章,
拼凑而成,侥幸唬人罢了!
“哼,奴籍之人,
连科举门槛都摸不到,
再有才又能如何?”
孙志远酸溜溜地自我安慰,
但心底那股嫉恨的火苗却越烧越旺。
他绝不能容忍一个低贱书童的名声压过自己这沭阳才子。
若是县试之时,
那张诚再靠着这书童侥幸高中,
甚至名次比他孙志远还高……
一想到这种可能,孙志远就几乎要呕出血来。
“得想个法子……”
他眼神阴鸷下来,手指用力,
竟将那支上好的狼毫笔生生掰断。
“绝不能让这等贱奴,坏了科举的清净!”
几乎在同一时间,沭阳县西街,苏家老宅。
七叔公苏正廉端坐在堂屋唯一的太师椅上,面色沉肃如铁。
他面前,垂手站着两个中年男子,
正是苏惟瑾的本家叔伯,苏有才与苏有德。
两人此刻皆是面色忐忑,眼神闪烁,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七……七叔,您老突然叫我们过来,是……是有啥吩咐?”
苏有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正廉冷哼一声,
浑浊的老眼射出锐利的光,
像刀子一样刮过两人:
“我听说,小九那孩子,
前几日在张家的什么诗会上,出了大风头?”
苏有才心里咯噔一下,
暗骂是哪个多嘴的长舌妇把话传到了这老古板耳朵里,连忙道:
“哎呦,七叔,您听那些闲话作甚?
不过是张家少爷抬举,
让他伺候笔墨,偶尔能念几句歪诗,
讨主子个欢心罢了!
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是吗?”
苏正廉声音陡然提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我怎地听说,连县学赵教谕家的千金,
都亲自去后巷寻他探讨学问了?!”
“什么?!”
苏有才和苏有德同时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
赵教谕的女儿去找那小孽障?
还探讨学问?
这……这怎么可能?!
两人顿时慌了神。
他们当初做局把苏惟瑾卖去张家,
就是吃准了他无依无靠,
又是去当地位低下的书童,
这辈子绝无翻身之日,
既能得笔钱财,又除了个“累赘”。
可万一……万一那小子真走了什么狗屎运,入了什么大人物的眼……
那他们当初做的那些事,岂不是……
苏有德胆子更小些,声音都发颤了:
“七叔……这,这定是谣传!对,谣传!”
“闭嘴!”
苏正廉猛地一拍桌子,
虽老迈,那股军户出身的悍厉之气却犹在。
“我不管你们当初那些龌龊心思!
现在,立刻去给我打听清楚!
小九在张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还有,赵家小姐寻他,所为何事!”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
“别忘了,他终究姓苏!
身上流着我苏家的血!
若他真有什么造化……
哼,你们当初怎么把他送出去的,
如今就怎么给老子请回来!”
苏有才、苏有德听得面如土色,
心里叫苦不迭,
却不敢违拗这位在族中仍颇有威望的七叔公,
只得连声应喏,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一出老宅,苏有才就咬牙切齿地低吼: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好了吧?!”
苏有德哭丧着脸:
“我哪知道那小子还能有这本事?
大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苏有才眼神闪烁,透着一股狠厉。
“先去打听!
若那小子真攀了高枝……
哼,咱们是他亲叔伯,
这‘养育之恩’,他可不能不报!”
两人嘀嘀咕咕,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巷弄里。
老宅内,七叔公苏正廉独自坐着,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
他那古板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军户苏家,沉寂太久了。
若族中真能出一位读书种子……哪怕他曾沦落为奴……
这张老脸,或许也不是不能豁出去。
而此刻风暴眼的中心——苏惟瑾,
正安然坐在张家下人房那狭小的床铺上。
窗外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
他指尖轻轻抚过怀中那本《读史拾疑札记》细腻的封皮,
超频的大脑已将其中的内容扫描、
记忆、分析、整合,化为自身知识体系的一部分。
对于外界因他而起的种种暗流与算计,他仿佛浑然未觉。
又或者,他早已预料。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清淡,却自信。
“水已经搅浑了。”
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窗纸,
望向未知的远方。
“鱼,也该浮出水面了。”
县试将近,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
如何借这多方关注的“势”,
让自己这条潜龙,一飞冲天。
夜色渐浓,暗流涌动,各方心思诡谲难测。
而真正的执棋者,或许正是那个看似身处棋局最底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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