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二次相遇

莱琴男爵夫人的效率比想象中更高。

或许是出于对公主殿下的忠诚，又或许是她本人也对康罗伊爵士的控制欲感到厌烦，仅仅两天之后，她就通过自己那位在苏格兰场当差的侄子，将一张纸条秘密地送到了林默的手中。

当然，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林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完全隐藏自己。他知道，康罗伊的人在明，公主的人在暗，他需要一个渠道，让后者能找到他，同时避开前者。

于是，他找到了胖老板。

“我需要你帮我散布一个消息，”林默对胖老板说，“就说，在伦敦东区的平民区，出现了一个举止奇怪的东方少年。他不偷不抢，每天只是在市场上用自己制作的‘洁净皂’换取一些食物，并且向人打听哪里可以买到关于天文学的书籍。”

胖老板很不理解：“你这是自投罗网！康罗伊爵士的人到处都在找你，你还敢抛头露面？”

林默笑了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认为我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棋子，就绝不会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贫民区。而且，我留下的线索，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才会注意到。”

他赌的就是维多利亚公主的好奇心和行动力。一个救了她、又对天文学感兴趣的神秘东方少年，这个形象足以把她和康罗伊的视线分离开。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莱琴的侄子，那位年轻的警官，正是通过这条线索，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林默，并将公主的纸条交给了他。

纸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和不易察觉的急切：

“明日下午三点，肯辛顿花园，橡树下见。”

林默将纸条凑在烛火上烧掉，嘴角微微上扬。

鱼儿，上钩了。

第二天下午，伦敦难得地放晴了。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给这座阴沉的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肯辛顿花园里游人不少，大多是穿着体面的中产阶级和贵族。女士们撑着蕾丝阳伞，男士们则优雅地挥舞着手杖，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女士们身上香水混合的味道。

林默独自一人走在林荫小道上。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截然不同的行头。不再是破旧的粗布衣，而是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蓝色细呢外套和一条灰色的长裤。这是他用卖肥皂赚来的钱，在二手服装店里精心挑选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搭配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家道中落但依旧保持着体面的学者。

更重要的是他气质的改变。经过系统的强化和知识的灌输，他走起路来不疾不徐，脊背挺直，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没有东张西望，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一本泛黄的拉丁文书籍，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就像一颗投入沙砾中的珍珠，虽然不够华丽，但独特的光芒却无法被掩盖。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棵约定的橡树。

树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欣赏着远处的湖景。

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一顶带着白色纱巾的宽檐帽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只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和几缕调皮地垂落在肩头的深褐色卷发。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优雅，也足以让人心动。

正是维多利亚公主。

在她身后不远处，贴身女官莱琴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而更远的地方，几名便衣卫兵则装作游人，看似随意地散布在周围。

显然，这次见面是公主殿下精心策划的一次“冒险”。

林默合上手中的书，缓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那道身影。

维多利亚转过身来，当她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一丝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那张让林默在梦里见过许多次的、绝美而又娇嫩的脸庞。

阳光下，她的肌肤白得发光，湛蓝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清澈，粉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我冒昧了，阁下。”最终，还是林默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称呼她“殿下”，而是用了一个平等的称谓。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一口流利纯正的贵族英语，让维多利亚和不远处的莱琴都微微一怔。

这……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出身底层的穷小子能说出的话！

“我一直在想，是怎样的国度，才能孕育出如您这般，既拥有矢车菊的眼眸，又兼具白玫瑰般气质的女士。”林默的目光坦然而清澈，没有丝毫的冒犯，只有纯粹的欣赏。

紧接着，他用一种带着些许咏叹调的语气，轻声念道：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这是普希金写给安娜·克恩的情诗，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传到英国。

这句蕴含着无尽深情的诗句，如同一支无形的箭，瞬间就击中了少女柔软的内心！

维多利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活了十七年，听过无数的恭维和赞美，但从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像眼前这句诗一样，让她感到如此的心跳加速，如此的……甜蜜。

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林默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帽子的缎带。

“你……你……”她结结巴巴地，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本来要质问对方为何不告而别。

看着眼前这位未来女王流露出如此纯粹的少女情态，林蒙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的第二步计划，也成功了。

第一次见面，他用“勇武”征服了她的眼。

这一次，他要用“才华”，彻底叩开她的心门。

“请原谅我的唐突。”林默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您寻找我，想必是想知道我的来历。我叫亚瑟·林，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流浪者。”

他将自己的身份，以一种半是坦诚、半是神秘的方式，抛了出来。

维多利亚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充满了好奇：“东方？是那个……充满黄金和香料的神秘国度吗？”

“是的。”林默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追忆”的色彩，“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里，我们用毛笔书写，用筷子吃饭，我们的爱情故事，是蝴蝶的化身，是永恒的悲剧与浪漫。”

他开始娓娓道来，将一个经过他艺术加工的、充满了诗情画意的东方古国，展现在这位从未踏出过宫门的少女面前。

他没有谈及政治和军事，只讲那些最能打动少女心扉的文化和故事。

从《梁祝》化蝶的凄美，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浪漫；从唐诗宋词的韵律之美，到水墨山水的意境之远……

维多利亚听得如痴如醉，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林默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门后的风景，是她读过的所有书籍里都不曾有过的绚烂和新奇。

不远处的莱琴也听得入了迷，完全忘记了自己监督的职责。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花园染成了一片金色。

“对不起，是我说得太多了。”林默适时地打住了话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

“不！”维多利亚下意识地反驳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我……我从没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林先生，你……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林默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了那几张做旧的羊皮纸手稿，“这是我家族代代相传的文稿，上面记载着一些我们东方的智慧。或许，您可以看一看。”

他将那份写有“金牛座少女”预言的手稿，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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