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狩猎老狐狸

大部分事情都进行得异常顺利，那些或缺钱、或好名的普通贵族，在林默精准的“糖衣炮弹”攻击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纷纷缴械投降。

然而，林默很清楚，这些人只是外围。真正决定上议院风向的，还是那几块最臭、最硬的“老顽石”。而其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既不是没落的德比伯爵，也不是爱惜羽毛的威灵顿公爵，而是一个名叫巴麦尊子爵的老家伙。

亨利在巴麦尊子爵那里，结结实实地碰了一鼻子灰。

“老板，那个老狐狸，简直油盐不进！”亨利垂头丧气地回来报告，“我托了七八层关系，想约他见一面，全都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拒了。我派人去打听他的喜好，想送点礼，结果送去的东西，全都被他原封不动地扔了出来！”

“哦？”林默的眉毛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这个巴麦尊，是吗？把他所有的资料，都拿给我看。”

很快，一份关于巴麦尊子爵的、比别人厚上好几倍的详细资料，就摆在了林默的桌上。

亨利在一旁补充道：“老板，这个老家伙，是托利党里最死硬的保守派，也是‘血统论’最坚定的鼓吹者。他不仅在议会里公开抨击您，说您是‘来路不明的东方投机者’，还私下串联了很多贵族，组成了一个‘王室血统纯正守护同盟’，铁了心要支持阿尔伯特亲王。”

林默仔细地翻看着资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有趣。

巴麦尊子爵，六十多岁，是英国最古老的诺曼贵族之一，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征服者威廉时期。他不缺钱，家族拥有大片的土地和数不清的庄园，每年光是地租就能收到手软。他也不好名，该有的荣誉和勋章，他一样不缺。

他唯一的执念，就是维护那套古老的、以血统和土地为核心的旧贵族体系。他发自内心地瞧不起林默这种靠“工业”和“商业”崛起的“新贵”，认为他们是帝国的蛀虫，正在腐蚀着高贵的贵族精神。

“一个不爱钱、不好名，只认死理的老顽固……”林默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这种人，确实是最难对付的。”

“是啊！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亨利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林默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如同猎人般的光芒，“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欲无求的人。他表现得越是顽固，就说明他内心里，隐藏着一个越是巨大的、不能被触碰的弱点。”

“那……那他的弱点是什么？”

“你看这里。”林默的手指，点在了资料的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巴麦尊子爵，有一个独子，名叫小巴麦尊。今年三十岁，是他的心头肉。但是这个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天天在伦敦的各大赌场和妓院里鬼混，欠下了一大屁股的赌债。老巴麦尊为了给他还债，已经焦头烂额，甚至悄悄地抵押了两处庄园。”

“还有这里，”林默又指向另一处，“小巴麦尊最近迷上了一个来自法国的交际花，名叫玛格丽特。为了讨好这个女人，他不惜血本，甚至干出了伪造父亲签名，去借高利贷的蠢事。而放高利贷给他的那家地下钱庄，恰好……是我们未来工业集团前不久才悄悄收购的产业。”

看到这里，亨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老板脸上那副如同魔鬼般的微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原来……老板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收购那家地下钱庄，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在为今天“狩猎”巴麦尊这只老狐狸，提前埋下伏笔！

这是何等深沉的算计！何等恐怖的布局！

“现在，你觉得，这块硬骨头，我们还啃不下吗？”林默--默笑着问道。

“能！太能了！”亨利激动得直搓手，“老板，我们现在就拿着那些借据，去找老巴麦尊摊牌吗？”

“不，不，不。”林默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更加高深莫测，“直接摊牌，那是最低级的威胁。那样就算他屈服了，也只会对我们恨之入骨。我要的，不是他的屈服。”

“我要的，是他对我‘感恩戴德’！”

******

三天后，一场由林默精心策划的大戏，正式上演。

伦敦最豪华的“皇家赌场”里，小巴麦尊又一次输得眼都红了。他不仅输光了身上所有的现金，还欠下了庄家五千英镑的巨额赌债。

“没钱了？没钱就拿你的手来抵！”赌场里凶神恶煞的打手，将他团团围住。

就在小巴麦尊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今天就要被剁掉双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救星”出现了。

亚瑟·林先生，这位全伦敦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工业巨子”，竟然“恰好”也在这家赌场消遣。

他“恰好”看到了被围困的小巴麦尊，又“恰好”认出了他的身份。

“哦，这不是巴麦尊子爵的公子吗？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林默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走了过来。

在赌场经理无比恭敬的簇拥下，林默轻描淡写地，就替小巴麦尊还清了那五千英镑的赌债。不仅如此，他还“顺便”从那家地下钱庄手里，将小巴麦尊之前欠下的、所有的高利贷借据，全都买了过来。

然后，当着小巴麦尊那张呆若木鸡的脸，林默将那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被送上法庭的借据，一张一张地，扔进了壁炉的火焰之中，烧成了灰烬。

“年轻人，谁都会犯错。”林默拍了拍小巴麦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希望看到，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贵族，因为儿子的不懂事而名誉受损。回去吧，好好地跟你父亲谈谈。告诉他，这是我，亚瑟·林，对他这位帝国元老，表达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做完这一切，林默便转身，潇洒地离开了赌场，深藏功与名。

小巴麦尊彻底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竟然是自己父亲最大的“政敌”！而且对方非但没有威胁他，反而还帮他销毁了所有的罪证！

这……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度？！

他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父亲。

书房里，老巴麦尊子爵听完儿子的叙述，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他手里的烟斗，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冰冷的烟灰落在了他那昂贵的丝绸马甲上。

他那张古板而又固执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震惊，有羞愧，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人看穿了所有软肋，却又被对方用一种最体面、最无法拒绝的方式“饶恕”了的无力感。

他败了。

对方没有用金钱来收买他，而是用金钱，买下了他整个家族的“体面”和“未来”！

这是一份他根本无法偿还，也无法拒绝的巨大“人情”！

他想起了林默让儿子带给他的那句话：“这是我对他这位帝国元老，表达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敬意。”

这句话，听起来是在尊敬他，但实际上，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那套所谓的“原则”和“坚持”，都显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许久之后，老巴麦尊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提起了笔。

他写了一封信。

一封是写给那个“王室血统纯正守护同盟”所有成员的信，信中，他以自己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为由，宣布即刻起，解散同盟，并不再参与任何关于王夫问题的讨论。

另一封，则是写给林默的。

信上，没有感谢，也没有道歉，只有一句简短而又意味深长的话：

“林先生，下周犬子将赴苏格兰任职，您的恩情是还不完的。还望您……多多保重。”

看到这封信，林默笑了。

他知道，帝国上议院里，最坚固的那座堡垒，已经被他，从内部，用一种最艺术的方式，给彻底攻破了。

“收买帝国”的计划，至此，已再无任何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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